第50节

    哄你大爷啊!邵欣欣要是那种哄哄就能好的女人,他也不至于被她将这一军了,聂左没好气地打断了郭子强:“行了,你别说了,我比你了解女人。”说着,他拉上箱子就走。
    临出门的时候,聂左突然稍一驻足。
    他回头乜斜了一眼郭子强手里的菜刀,然后十分慷慨地把自己手里的便当袋递给他,“你不用做饭了,拿去吃吧。”
    “额……谢谢。”
    两个男人在对门说话的过程,邵欣欣其实一直在家里。万事都有导火索,所以她狠下心把聂左赶出去是有原因的。
    今天下午,她去接萱萱放学,一上车,小丫头便嚷嚷着要吃冰淇淋。
    实验小学附近有一条餐饮街,临街坐落着咖啡厅、甜品店、雪糕店和特色小吃铺。邵欣欣被萱萱缠得没办法,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我去给你买冰淇淋,你在车里等我。”
    “哦耶!”萱萱点头如捣蒜,嘴角一路咧到脖子根儿了。
    而当邵欣欣举着只巧克力配香草的圆筒回来时,萱萱的注意力却不在圆筒上,她把身子探出半个车窗,愣愣地看向邵欣欣身后,小丫头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竟是一眨不眨的。
    “你看什么呢?”邵欣欣像喂小动物似的,把圆筒伸进车窗,举到她眼皮子底下,假装不悦地说:“你要是不吃,我可就给扔了喔。”
    萱萱回过神,赶紧接下圆筒,然后她指着邵欣欣身后的咖啡厅,说:“麻麻你快看,聂蜀黍在里面。”
    邵欣欣的秀眉不由轻轻一蹙,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可不是么,透明的落地窗后面坐着位衣冠楚楚、丰神俊朗的男人,不是聂左还是谁。
    可是,他对面的女人……
    “麻麻,聂蜀黍是在和漂亮阿姨约会吗?”萱萱津津有味地舔了舔圆筒,奶声奶气地问道。
    不知是童言无忌的伤人效果一点不比字字珠玑差,还是那对男女相对而坐的画面落在邵欣欣眼中无端变得刺目无比,以至于她的心口狠狠一堵,整个人都气不顺了。
    邵欣欣的嘴唇倏地耷拉下来,她艰涩地抿了抿唇,敷衍说:“不是,他们在……谈公事。”
    “哦。”萱萱年纪尚小,自然傻傻分不清楚公事和私事,只见麻麻突然间变了脸,她遂闷声吐了吐舌头,专心地舔起圆筒来。
    邵欣欣飞快地挪开视线,疾步绕到驾驶座一侧,一矮身钻进车里。她直接升上车窗,踩下油门,迅速地带着萱萱驶离了。她的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暴躁,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萱萱口中的漂亮阿姨,邵欣欣不算陌生,正是赵宗生的老婆——沈雯。可聂左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呢?尽管只是远距离的一瞥,但邵欣欣还是注意到了沈雯脸上的激动,她似乎在喊着什么,她的情绪是那么的波涛汹涌,又那么的歇斯底里。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不加掩饰呢?
    要么是仇人,要么是故人。
    聂左常年在海外,哪里会在b市有什么仇人,想必两人是故人了。不得不承认,心里暗示是一种很可怕、很强大的东西,一路上,邵欣欣始终在魂不守舍地琢磨着这对“故人”的关系,如果他们果真是旧相识,那沈雯该不会是……他的前女友吧?
    此念一出,连邵欣欣都被自己吓到了,心里登时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呛得她从心坎到喉头俱是一片酸涩。她这会儿倒是有点理解当初聂左吃醋她和柯一诚见面的事儿了,原来前任绝壁是每一位现任的死穴啊。
    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感情是分段串联的,一段就是一段,而男人的感情是并联的,同时可以好几段。简单说,女人心里通常只住得下一个男人,一旦现任进驻了,前任就只是过眼云烟了。但男人呢,他们心里可以同时住着好几个女人,好几任女友,而且排名很可能不分先后。
    邵欣欣一想到自己没准儿和那位锥子脸、筷子腿的沈雯一起住在聂左心里,她就浑身说不上来的别扭和恶心。怎么她和聂左都分手了,他干出的事儿还让人那么膈应呢!
    俗话道,一心不能二用,这话搁在车技略逊的邵欣欣身上再适合不过了。眼瞅着她就要浑浑噩噩地冲过一个红灯了,她这才幡然醒神,赶紧把聂左那厮驱逐出大脑,一脚踩下刹车。
    “嚓——”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划破车水马龙的街道,划破暮色笼罩下的城市。
    紧接着,“啪嗒”一声在车里响起,混合着萱萱的失声尖叫:“啊——”
    小萝莉手里的圆筒就这么被一个急刹车给震掉了。
    萱萱哀怨地瞅了瞅脚下砸成一滩奶昔状的圆筒,又歪头瞅了瞅面色灰白、一脑门冷汗的邵欣欣,她嘟嘴说:“麻麻,你还是把聂蜀黍找回来开车吧。”
    “……你闭嘴。”邵欣欣压了压心有余悸的心脏,只觉一切都糟透了。
    有惊无险地把萱萱送回邵丽云那儿,邵欣欣打道回府,经过这么一折腾,她浑身都有些虚软。活这么大,她居然为了个高冷骗子如此失魂落魄,她暗啐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邵欣欣拄着头在屋里转了几圈,她终于硬起心肠,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赶走丫的。她不能再让这个男人随时随地的祸祸她了,也不能再让这个男人肆意入侵她的心,然后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的理智了。
    **
    酒店总统套房的松软床榻上,聂左翻来覆去,了无睡意。他的手机搁在床头,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可黑屏了整晚,邵欣欣根本没有只言片语进来。凭聂左对她的了解,他知道邵欣欣这次是动真格了。
    虚掩的窗帘泄露了城市的光火,璀璨的夜色涌进房间里,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他和她的距离曾那么近,近到就在一个屋檐下,一张床上。而现在,他们的距离像什么呢,大抵是夜空里的星星和月亮吧,就在同一座城市里,同一片夜空中,看似那么近,月亮却是怎么也够不着星星的。
    其实,聂左倒不稀罕邵欣欣的住处,关键是占据着她的房子,就好像占据着她生活的一角,占据着她心房的一角,那种强占民宅的感觉,让聂左莫名很踏实。所以,他今夜进不去的不止是那扇家门,何尝不是她的心门。
    一扇门,就这样隔开了他和她。
    事实证明,男人也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只不过聂左没想到,竟会是一个女人让他体会到那种没有安全感的失落。不行啊,岂能光是他一个人失眠,一个人受折磨呢,再怎么说,他也得滋扰她一下。
    邵欣欣正在床上翻烙饼,手机突然响了。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在床头柜上一闪一闪的,她的心没来由地颤了颤。可只是一瞬间,她陡然慌乱起来的心便沉淀下去,她已经把聂左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所以不可能是他。
    果然,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座机号。
    邵欣欣接听了,“喂?”
    女人慵懒的嗓音,让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弯了弯唇,“欣欣。”
    “聂——聂左!”邵欣欣“腾”一下坐直了身子,妈蛋的,这人大半夜的怎么阴魂不散啊。估计聂左是知道自己的手机被拉进黑名单了,所以故意换了酒店的电话打过来,邵欣欣一阵气短:“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把你这个号也拉黑名单了。”
    “你拉吧,我明天再换间酒店就是了。”聂左不以为意地说。
    对于这男人无限度刷新无赖下线的行径,邵欣欣已经见惯不怪了,她很快平复下来,冷言冷语道:“我要睡了,你有话快说。”
    隔着手机,聂左的声音散漫着低沉的磁性,还透着温柔的戏谑:“真羡慕你还能睡得着。酒店的床不舒服,我失眠了,我想我的床。”
    他想的不只是床,还有人。
    邵欣欣还能听不出他的双关语,她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接话,绷紧的心弦随之又紧了紧,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一向说话跟放炮一样冲的女人难得沉默,聂左也不勉强她开口,淡声说:“我有件事不明白,我们前几天不是相安无事挺好的么,你为什么今天突然不让我回家了?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
    从冷战到分居,总得有个由头吧。说起这个由头,邵欣欣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她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聂左,我问你,你和沈雯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确定要虐么?确定要考验一下小聂的感情咩?在线等~~~
    ☆、第六十章
    60.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聂左,我问你,你和沈雯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出乎意料的名讳,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猝然袭来,激得聂左的剑眉猛地蹙起,哪怕是窗外皎洁的月光都化不开他眉心的那团黯沉。如果说,聂左半夜三更打电话给邵欣欣,初衷是要滋扰她一下,不料这下反倒把他自己给滋扰了。
    手机另一端陷入一阵沉默,邵欣欣的心跟着忽地一沉,聂左这是被她问住了?难道沈雯这个名字,对他而言,真有某种特别的含义?
    “行了,算我没问。”邵欣欣突然不想听他的答案了,他那一片刻的迟疑似乎已经证明了一切,显然他和沈雯是有关系的,而且弄不好还关系匪浅,邵欣欣不想再大半夜的找虐了。
    忽略掉女人话里的不悦,聂左不答反问:“沈雯找你了?”
    他的声音很沉,很严肃,颇有风雨欲来的紧迫意味。如果沈雯主动找了邵欣欣,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势必会给邵欣欣的生活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样一来,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枉费了么。
    殊不知,邵欣欣只是冷晒一声,随后她绷着声线说:“她找我干嘛?难不成她还要跟我宣示所有权么?”
    “所有权?”聂左这回真听不懂了。
    装逼啊!一个没忍住,邵欣欣便用凌厉的口吻将自己全部的委屈都宣泄了出来:“我今天看到你和沈雯在咖啡厅里叙旧情了,是不是赵宗生的公司破产了,那只老狐狸的身体也垮了,你就做好随时接手他老婆的准备了?”
    好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好一副醋味浓烈的质问,聂左陡然觉出味来。原来是他多虑了,心里一松,聂左忽而对着手机笑了,笑得这般惬意:“我自己的老婆还搞不定呢,哪有空接手别人的老婆。你这醋吃得也太大发了吧?”
    邵欣欣不仅没问出个所以然,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她气得干瞪眼,咬着后槽牙回击:“聂左,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我不跟你说了。”
    “邵欣欣。”
    她正要收线,就听到这么一声。尽管聂左并不是第一次叫出她的名讳,但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沉的,柔的,又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深情。
    邵欣欣触着挂机键的手指隐隐一僵,愣是没按下去。
    “我和沈雯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他似笑非笑地说。
    不过是句简单至极的对白,却还是激得邵欣欣的心微微一动。可她怎么说也是被他骗过一次的人了,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没道理的,聂左的诚信度在邵欣欣这里终究是打了折扣的。
    所以,她只冷着嗓子回了句:“我已经不信你说的话了。”然后,便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聂左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固执,还要执拗,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难不成他得把心剜出来给她看看?负手站在窗前,聂左遥望着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人生百态,千般滋味,仿佛在邵欣欣一个人身上,他全都尝过了。
    被聂左这通电话一搅合,本就难以入睡的邵欣欣彻底失眠了,她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盯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她确实是把聂左赶走了,可随之而来的各种后遗症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本充满人气的房子似乎一下子从夏天变成了冬天,室内的温度就跟降了十度似的,冷清清的。而她的心墙仿佛也塌陷了一角,怎么都填不满,空落落的。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这么敏感,连邵欣欣自己都开始摸不透了。她嘴上明明说着不在乎他,也强迫自己不去在乎他,可一旦动了心,用了情,在不在乎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
    失恋,是女人的最强催老剂。邵欣欣不仅生出了黑眼圈,她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出现了几道细细的鱼尾纹。比起李希每天红光满面、如沐春风的滋润模样,她简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状态不好,工作却不能耽误,星期天上午,邵欣欣照例去给王思淼补课。自从她给司机下了岗之后,都是自己开车去上课的,王太陈美芬对她很照顾,让她把车停在自家的车库里,方便进出。可今儿,邵欣欣的车前轮刚驶进大宅,佣人便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邵老师,家里来了客人,车库没位置了,不然您把车停外面吧。”佣人一脸歉意道。
    “哦,好的。”
    邵欣欣赶紧把车倒了出去,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途经车库时,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瞅了一眼,只见一辆十分骚包的保时捷跑车停在里面。
    陈美芬和客人在偏厅说话,邵欣欣进门时,佣人朝偏厅喊了一声:“太太,邵老师来了。”
    陈美芬人没出偏厅,只隔空回道:“你带她上楼吧,思淼在房间呢。”
    “好的。”佣人应了声。
    估计王家来的是极重要的客人,所以陈美芬才没顾得上跟邵欣欣打招呼,不过,邵欣欣也不在意,直接上楼去了王思淼的房间。
    王家的偏厅和客厅隔着一个走道,两边的人互相看不见,听音却是听得见的,直到邵欣欣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偏厅里的客人突然问道:“你给思淼请了家教?”
    陈美芬感叹道:“是啊,邵丽云家教中心的。你别说这位邵老师还挺有两下子的,思淼这孩子谁的话都不听,偏偏对邵老师言听计从的,这学期他的成绩上升了好几名呢……”
    “是么。”客人一副不敢苟同的口吻,话里话外甚至还透着浓烈的不屑一顾:“可我听说邵丽云教育中心的口碑并不怎么好,当初我给小乖请的也是他们那儿的老师,后来还不是给开了。再说了,b市的教育再怎么说也不如香港的,国强现在在香港已经站稳了脚,我今儿来就是想劝劝你,不如你带思淼移民过去吧,以后大家好照应。”
    陈美芬有点犹豫,“移民不是小事儿,让我想想吧。”
    “这有什么好想的,思淼是独苗苗,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对方不遗余力地游说着。
    王思淼正在房里打游戏机,瞅见邵欣欣进来,他赶紧关了游戏机,把书本拿出来,随口问:“我表姑走了?”
    “表姑?”邵欣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思淼所谓的“表姑”,应该就是王家的客人了,她摇了摇头说:“我没看见人,不过应该还在,你妈正和她说话呢。”
    王思淼“切”了声,一脸鄙夷。
    邵欣欣挑了挑眉,“你表姑对你不好么,你这么不待见她啊?”
    “那是你没见过她,她整天打扮得就跟妖精似的,反正我是不喜欢她。”王思淼耸肩道。
    邵欣欣低头检查王思淼的作业,嘴上说:“那她也是你表姑,不能这么没礼貌。”
    “知道了。”王思淼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忽然间,他的眸光闪了闪,谄媚地问:“对了,嫂子,最近我大哥怎么样啊?”
    嫂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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