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金泽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也能看出她心里逐渐翻涌出来的无力和难过。
    于是他在刘昭起了兴子的时候泼了一盆冷水。
    “的确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下次许小姐大可以让王爷身边的暗卫来传信便可,镇南王府的暗卫要精明许多,就算大白天出门,也会非常谨慎地穿着夜行衣。”
    大白天出门,穿夜行衣……真的是谨慎?
    这不是怕别人不知道“我有问题吗?”
    刘昭到了嘴边的笑意止住了,嘴角扬也不是垂也不是,最后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气氛缓和了许多。
    许澄夜视线扫过金泽,很快便离开,两人看似谁都没有看谁,但心里面想什么,也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
    第61章 番外篇古代生活四
    许澄夜费尽心机才见到镇南王刘昭,她心里已经打好了千百种腹稿,要如何跟刘昭交谈,如何应对他的质疑,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用意。
    可惜,比起自己,刘昭似乎更看重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言语间似乎听到,刘昭称呼他“阿泽”,又有护卫叫他金公子,那他的名字,该是叫金泽。
    金泽。
    哪怕是养在深闺的丞相千金,也听说过这位京城首富的名号,这醉仙楼也是他名下产业,虽然不了解详细,但想来这权贵常常出入的醉仙楼,与他这个老板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浅,从刘昭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许澄夜有些隐约的不耐烦。
    她从未感受过被忽略的感觉,仿佛自从她遭遇不测以来,命运的走向就急转直下,越来越差劲了。
    在刘昭与金泽交谈的时候,许澄夜忽然站了起来,匆匆一行礼道:“既然王爷今日不打算与臣女说些什么,那臣女也不在这里久侯了,告辞。”
    刘昭手里正端着茶杯,听到她要走也波澜不惊地继续着饮茶的动作,倒是金泽起身长臂一伸,拦住了一身男装打扮却不掩风华绝代的少女。
    “小姐有些沉不住气了。既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得见王爷,又岂非不知王爷这是在考验您呢。”
    男人的话语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这其实很奇怪,镇南王刘昭作为男性,不管是身份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有他在场,你该关注的自然是他,可许澄夜根本无法忽视金泽,他坐在那里,甚至要比刘昭更惹人注目。
    她回眸望去,视线定在金泽身上欲一探究竟,男人站得笔直,身材挺拔修长,一身玉色锦衣将他衬得好像精致的冰人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冷意,可他看她的眼神却异常灼热,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传递来的光几乎将她灼伤。
    “我自知王爷是在考验我。”许澄夜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收回目光努力去看刘昭,这样平视的姿态她早已习惯了,也不觉得失礼,她本身便身份尊贵,当初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参加宫宴或其他场合时也没少见过刘昭,两人之间并不算陌生,这样也不突兀。
    “但我没那么多时间。”许澄夜低声说道,“我今日出来本就是冒险,实在不能在此地久留,还请王爷看在臣女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不要再考验臣女了。”
    一直沉默的刘昭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微微一笑道:“也好。那本王便开门见山好了。许小姐来见本王,究竟是想要什么?”
    许澄夜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心里百转千回的那句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我要他和我一样,尝一尝身败名裂,天旋地转的感觉。”
    不多时后。
    醉仙楼门口。
    “王爷不便现身,便有在下送小姐回府。”
    金泽站在酒楼门口,长身玉立,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近距离看看,他身上玉色锦衣远看一片纯色,其实纹路极为讲究繁复,他稍稍抬手,有力光洁的手腕处,衣袖上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莲花,明明该是身上满是铜臭味的尖刻伤人,却举手投足皆是斐然风度,比那些自诩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不知好到何处去,甚至比那……让人恨意丛生的刘慕,都要强上一些。
    “不必了。”许澄夜理智地拒绝道,“我今次出府是男装身份,你若跟着我反倒惹人注目,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丫鬟就在不远处等我。”
    金泽望了一眼她指着的方向,没有说话,许澄夜继续道:“我人微言轻,也知道王爷肯定不会因为见一次面便相信我所说的话,或是真的答应做些什么,也劳烦金公子替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了。”
    这话可真是抬脚,丞相之女哪里需要一介商人美言?金泽当时便微勾嘴角歉疚一笑,似乎很惭愧自己帮不上忙,但下一刻又凤目一扬,意味深长道:“小姐吩咐,在下自当全力以赴。若是小姐不嫌弃,在下想冒犯地说几句话。”
    许澄夜微微侧目:“什么话?”
    金泽上前一步,镶了金边的鹿靴踩在地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小姐若真想得偿所愿,该让相爷来跟王爷说这些。虽此话会惹小姐烦扰,但在这个京城里,在王爷这样的人眼里,小姐说一百句话,不如相爷一个字来得金贵有用。”
    这话真的不好听,也的确惹人心烦,但是实话。
    许澄夜虽然娇生惯养,但身为丞相之女,又怎么可能傻到不知道这些。
    “我自有安排,多谢金公子提醒。告辞。”
    语毕,许澄夜转身便走,走得那般毫不留恋,当真好像两人今日真的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金泽找了许澄夜很久,自那日在京郊西巷见过面,他便为她夜不能寐。
    如今终于有机会私下独处,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许澄夜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身高腿长,走几步就超过了她,她留步与原地,周围的路人和喧闹似乎都在这一刻安消失了,被他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时,她好像只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小姐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曾看过不少戏折子吧。”
    不知何意的话让许澄夜微微蹙眉,金泽轻笑一声,无暇俊秀的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雅致与风度,只听他仿若玩笑般澈澈说道:“小姐一定听过‘以身相许’这个词。戏折子上,男子救了女子,女子多以‘以身相许’来报答,小姐,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在京郊西巷,你我初遇?”
    许澄夜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当时的场面。
    她那日也是贪玩,瞒着父亲出来,未曾带上多少护卫,因为嫌弃他们碍事。那时候她想着自己不多日便要和刘慕成婚,成为他的太子妃,一心想着要为两人做点什么,所以听说了城郊的月老祠之后就很想过去,将她和刘慕的名字挂在月老树上,希望两人可以长长久久一辈子。
    这种小女儿家的心事,丞相是最不愿看见的,在他看来,许澄夜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也就是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做这等事太小家子气,所以许澄夜若是告诉父亲,带了护卫正大光明的出去,反而是不可能,丞相一定不准她去。
    然而,她这瞒着出去的一次,便让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菡萏被打晕,她被歹人用麻袋掳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醒来时候,她便开始挣扎,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满是伤痕,她一直记得,自己好容易从麻袋里挣扎出来,正要再次被那些歹人打晕的时候,就听见了那个让她一直无法忘记,夜里做梦,常常会听见的声音。
    是金泽的声音。
    其实就两个字,“住手”——就是这两个字,对于当时处境的她来说,却犹如天籁。
    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轿子落在地上,等人掀开了轿帘,先瞧见的是来人青色的、绣着精致莲花纹路的衣袖,随后便是一身青色长衫的挺拔身形,他站在那,手上戴着玉扳指,微微皱着的眉,如花如玉的英俊脸庞,就好像戏文里说的谪仙一样。
    当时那些歹人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凶神恶煞的,若是正常人,怕是都不愿意招惹是非,但金泽没有辜负她,作为她唯一的希望,她令护卫救了她,并护送她重新找到了菡萏。
    回忆在此处戛然而止,只因回忆里的男人此刻已经站在了她身边,稍弯下腰在她耳边说:“许小姐,你可愿以身相许与我?你如今想要的,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谋得,你可会看不起我一介商人,怕是没有那个本事么?”
    登徒子。
    许澄夜当时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手都准备好挥上去了,却在途中别他握住了。
    他们俩肯定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举止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对断袖。
    高阁之上,刘昭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身边的心腹低声道:“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刘昭收回视线安然道:“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人,钱,我都需要。恰好我马上就可以全都弄到手了。”
    心腹垂眼瞧了瞧楼下,许澄夜已经走了,一溜烟儿便不见了身影,金泽倒还在原地,站在那负手立着,正与醉仙楼的掌柜说着话,以他的武功,即便距离有些远,也能听到细微的内容。
    “他们在说最近酒楼的生意很好,比之过去上了几层楼。”心腹汇报道。
    刘昭弯弯嘴角:“是么?那看来,阿泽心情不错,这也说明,事态发展得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
    心腹笑道:“既然事态都如王爷所料那般,估计太子爷那边现在可不好过了。”
    刘昭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东宫。
    太子寝殿。
    太子良娣叶萱立在一边,太子刘慕看着手中的折子,许久都未曾换过。
    近距离站着的叶萱清晰地看见,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折子上,早就走了神。
    “殿下。”叶萱开口轻唤,“太子殿下。”
    刘慕倏地回神,看向叶萱,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夜。”
    叶萱面目一僵,刘慕立刻冷了脸,淡淡道:“怎么了?”
    叶萱强撑着说:“该用午膳了。”
    刘慕放下折子,起身离开,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叶萱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明明她已经赢了那个女人,站在这东宫之内的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可为什么,她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第62章 番外篇古代生活五
    如今的当务之急,似乎是为自己找回闺阁女子的名誉,为自己受过的委屈复仇,让那些害了自己的人都遭到报应。
    可回到家中,许澄夜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一连几日,每日晚上入梦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回忆起那天在醉仙楼门口的一幕,“以身相许”四个字好像魔咒一样,让许澄夜根本无法专注用心地去做别的事。
    恰好也是在这个时候,丞相许藏钧一日退朝归来,便差人来唤她过去。
    “小姐,相爷在书房等您。”侍卫低声提醒道,“相爷似乎心情不好,小姐有些心理准备。是否需要卑职为您去跟夫人说一声?”
    许澄夜这阵子是老惹父亲不高兴,饶是她从小被宠爱到大,侍卫也有点担心她,毕竟那可是当今丞相,是太子和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许藏钧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两朝元老,接下来可能还是三朝元老,谁能不看这位几分薄面呢?
    因为许澄夜的事,许藏钧和太子刘慕可算是万全了和善的假面具,从面上的同一阵线彻底站到了对立面,皇上为了安抚老丞相还特地责罚了太子,可即便这些事情看上去都是对相府有利的,相爷的心情却一日不如一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单单是侍卫,连府上的小厮和丫鬟都能感觉到一丝丝风雨欲来的味道。
    许澄夜思索再三,还是拒绝了侍卫的提议,屏退丫鬟独自走向父亲的书房,书房自古以来都是高官们的府中重地,许丞相自然也不例外,这地方许澄夜长这么大来的次数有限,每次来都是大事,这次来,也不会例外。
    进门的时候,许澄夜难免有些心情沉重,进门之后,沉重的心情只增不减。
    许丞相就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手里正拿着一封密信在看,听见门响动即可放回了抽屉里,抬眼见到是女儿,许丞相又放慢了动作,转作将密信放到桌上,皱着眉头道:“将门关上。”
    许澄夜立刻照办,做完之后朝前走几步,对父亲一行礼,规规矩矩道:“父亲,您找我有事吗?”
    许丞相捻须道:“如今倒是看着规规矩矩的,那扮了男装私自出去见了谁,当做为父不知道吗?”
    与镇南王见面的事已经过去了许久,父亲这边一直没有反应,许澄夜原以为自己真的瞒过了父亲,现在看来还是她太自负了,自己那点小招数,怎么可能瞒得过当朝丞相?
    “是女儿的错。”许澄夜直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看地面不说话,虽然嘴上在道歉,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许丞相看了女儿一会,叹气道:“是为父把你惯坏了,惯得你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什么事该碰,什么事不能碰!”
    许澄夜双手绞着衣袖,依旧低头不说话,许丞相沉默了好一会,将桌子上密信扔给了她。
    “如今看来,你倒是颇有为父年轻时的性子,谁若是负了你,招惹了你,你便要回上三分颜色。也罢,既然你已经动了手,为父便让你看看这隐在暗处,你看不到的东西。”
    许澄夜闻言倏地抬头,捡起父亲扔过来的密信,拆开看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这是为父的密探发回的消息,太子突然退婚,你那日遭袭本就不是偶然,太子那般心计,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为那良娣叶萱所害?他之所以不点明,顺势推舟的与丞相府退婚,无非是觉得,为父始终不会真心为他所用罢了。”
    许澄夜耳边回荡着父亲的话,眼中看着密信上的汇报,心越发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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