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墨里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头那点纠结迎刃而解。
就说吧,燕凛不会出轨的,他开车送的那个漂亮女人,不是他姐就是他妈。鉴于燕凛没有姐姐,那就只能是他妈了。
如果敢送别的女人回家,腿都给他打折。
"他的妈妈,也不帮他?"
"当然。"
"当然?!"墨里准备好听到她两不相帮的答案,却不应该是一个"当然"。那个女人,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看着丈夫对付自己的儿子?!她是怎么当妈的?!
"经济犯罪的招数,就是她提出来的。二叔只会小打小闹拿你开刀,女人狠下心来,从不拖泥带水。"燕深却还嫌不够似的,又往他的心头扎了一刀。
墨里的心突突地疼,这些人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心痛的必要。但是他们是燕凛的至亲啊,燕凛会如何难过?想到李少天发给他的那个视频,燕凛对那个女人的殷勤呵护,他按着胸口,咬牙切齿:"她算是什么母亲?!"
"因为燕凛的哥哥,找到了。"
燕深轻描淡定地丢下一颗深水炸弹,把还在为燕凛抱屈不平的墨里炸了个风中凌乱,自己却开始怜悯起自己的小堂弟了。
爹不疼妈不爱,心上人也有很多牵挂,并不能将他视作惟一。真是一个小可怜啊。
"他哥哥?他哥哥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墨里很抓狂。
"这对二叔来说是大事,对你和燕凛的困境有什么意义吗?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对燕凛出手,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势在必得。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前段时间我出国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可以帮二叔家找回丢失的孩子,却不能插手父子兄弟争产。'燕深把界限划得很清楚,所以虽然怜惜燕凛,他却不能帮他。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境下,冲着燕深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爽快,毫不做作地故弄玄虚,墨里简直要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我要见燕凛。"墨里看向他,"这件事应该有个了断。"
"可以,我来安排。"燕深微笑着,应得爽快,"这可是一个大人情,阿狸准备怎么还呢。"
墨里看着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就算他没有千方百计找过来,燕深也该来找他了。燕家这么内乱下去,他这个实际上的燕氏大族长一定也头疼不已。
这个狡猾的奸商,现在反而成了他欠他一个人情了。
"其实,还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走。"
图穷匕见,褪去温情脉脉的面纱,奸商露出了逐利的本性。
"哦?什么康庄大道?"墨里警惕地又向后退了退。
"我一直是很喜欢小阿狸的,不如你跟了我,免除燕凛小堂弟的瞻前顾后,也免你后顾之忧。他可以放手一搏,你的事业也可以蒸蒸日上,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燕深笑眯眯地道,似乎对他很是喜爱,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真意。
"燕总想要包养我?"墨里问得直白。
"如果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燕总渣得坦荡荡。
墨里咽了咽口水:"其实换一种方式,我觉得更容易接受一些。"
"愿闻其详。"大野狼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逼近过来。
"不如燕总收养我吧,我一直想有一个燕总这样的爸爸。"
燕深:"……你给我滚蛋!"
燕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也许是信守和墨里之间的承诺,也许是他也受够了燕家的内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所有相关人员聚集到了争斗的最中心,燕凛爷爷的小别墅。
别墅三层的一间套房内,一对面容略显疲惫的男女相对而坐。
坐在花木环绕的窗边的女士,穿着得体的定制风衣,交叠的双腿纤长优雅。她面容姣好,仪态高贵,面上那一丝憔悴丝毫无损她出众的气质。
如果墨里见到她,一定不觉得陌生。她就是曾让他百般纠结的那个女人,站在燕凛身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殷勤,高贵得像个女王。
"燕周,你有没有告诉燕深,不要插手我们的家事。"女士燕夫人悠悠地开口,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高大男人。
"他知道分寸。"燕周点了一根烟,看对面的妻子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这一次只是家庭聚会,你难道不想和燕凛当面谈一谈。"
自从夫妇二人对小儿子出手反击以来,他们所有的来往只限于商业较量,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
燕周气愤燕凛的六亲不认,却并不想同儿子彻底陌路。
"燕凛一直很乖,他并不是贪恋权势的孩子。如果解了他的心结,我想事情可以圆满解决。"燕周道。
长子的平安回归仿佛让燕周心底压抑多年的巨石一下子放开了,让他可以平静地对待次子的叛逆。
"我也不想逼迫他。"燕夫人扶着额头道,"他只是不应该如此自私。"
燕家的产业虽大,人却也多。除了燕深绝对控制的蓝擎集团之外,由蓝擎集团支持创立,在燕周手中发扬光大的深空影视也是燕家产业当中的一艘巨舰。
燕凛先是从燕周手中夺权,又牢牢把持不放,把所有人都排斥在权力边缘,这是燕周夫妇无法容忍的。尤其是,流浪在外多年的长子终于归来,这是他们所有人欠他的,燕凛尤其欠他良多。他如此六亲不认的决绝,惹恼了一直对长子有所亏欠的燕周夫妇。
"我只是想不明白,向来乖巧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面目可憎。"夫妻二人相视,谁都没答案。
孩子长大得太快,一眼看顾不到,他就会变得让人不敢相认。何况他们二人的目光,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放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比起困惑又疲惫的燕周夫妇,在楼下帮着姑姑清洗水果的燕凛,就显得沉静多了。
来自父母双方的威逼,又有父亲这个多年掌舵人的刻意陷害,他是处于劣势的,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只是从他的面上丝毫看不出窘迫。
燕芳偷偷的打量着这个侄子,其实比起那个刚刚找回来的侄子,她和燕凛更亲近。
燕凛从小就懂事地帮着家长照顾家里的所有人,她这个不成器的姑姑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地产公司是燕凛一手一脚带她创立的,如果没有这个公司,她也不过是受着家族恩惠的米虫,毫无自主可言。
所以燕芳可以理解燕凛不愿意放手公司控制权的想法,二哥夫妻俩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补偿给流落在外多年的长子,以为给燕凛优渥的生活就可以弥补他,但是连她都不愿意寄人篱下,何况是优秀如燕凛。
"小凛,别怕,姑姑站在你这边。你爷爷我也会劝着他的。"
燕凛笑了笑:"谢谢姑姑。"
二人把洗净的水果端到客厅里,今天的来客都没在客厅里坐着,大概也是嫌见面太过尴尬。
燕深这个主动发起聚会的调解人却说还要接一个朋友,一直没到。只有他来了,这场聚会才算真正开始。
"也不知道什么人的面子这么大,要你大堂哥亲自去接?"
燕芳捏了一粒葡萄丢到嘴里,燕凛正拿着手机打开微信,查看那些他一直没有回复的消息,对燕芳的问题心不在焉。
快了,就快了,等他安排好了一切,等他掌控了一切
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燕芳拍拍手道:"一定是阿深来了,我出去迎一下。"
燕凛靠在通往楼上的楼梯扶手旁,隔着层层楼板,似乎想要看清身处三楼避而不见的父母。
叮咚一声,新消息传来的声音。
燕凛打开微信,是好些天没有再联系他的墨里气势汹汹地发了一个表情和一句凶狠的话过来。
【燕凛!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把你头打歪!】
燕凛哑然失笑,同时又放下心来。他的失联会让墨里生气,生气是好的,生气就代表着还有期待,还会等待。他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看啊,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多么天真的威胁。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上哪里来把他头打歪?
"来了来了,快进来吧。"燕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燕凛收起手机,转向门边准备迎接来客,却在见到跟在燕深身后进来的那道熟悉又想念的人影的时候,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脖子上甚至感到一疼。
墨里阴恻恻地朝他一笑,没有一丝天真可爱。
客厅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燕周的父亲,燕凛和燕深的爷爷,稳坐钓鱼台,闭目养神。大龄未婚小女儿燕芳乖巧地坐在老父亲身边。
燕深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左手边坐着燕周夫妇俩,右手边坐着势单力薄的燕凛,面对来自背后灵的注视,稳重的表象之下出了一后背冷汗。
燕周最先忍不住开口了,指着站在燕凛身后的墨里道:"燕深,你这是什么意思?把他带来干什么?!"
妻子问询的目光转过来,燕周也不好意思挑明了解释。要怎么说?这是小儿子包养的金丝雀?当初为了对付突然造反的燕凛,他对这个小明星使了点手段。燕凛这些日子对他已经淡了许多,燕周也就没再把他当回事。要是让妻子知道燕凛不但被他教得脑后生反骨,还玩起了男人,不知道是会当场和燕凛断绝母子关系,还是会当场和他离婚。
燕深摊开双手,笑道:"二叔,我今天只是把大家聚到一起,给每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交流机会。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不便插手了。"
坐在自己的老人椅上的燕老爷子忍不住翘了翘胡子,这个大孙子,霸在家主的位子上装什么大尾巴狼,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燕家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燕周有点后悔听信了燕深的鬼话,要说燕家第一个六亲不认的家伙,他的儿子还排不到前面,就是燕深开的好头。他怎么会相信燕深会真心来调解矛盾。
不等燕深说什么,一直站在燕凛身边的墨里却突然拉起燕凛的手。
燕凛仿佛受惊了似地抬头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样。燕周眼皮猛跳,燕夫人一脸迷惑。
"不好意思,我有些话要和燕凛单独说。"说完就猛地拉起燕凛,大步朝门外走去。
"站住!你们干什么去!"燕周顿时忘了和儿子针锋相对的尴尬,起身喝止。
别人不知道墨里的身份,他却太清楚了。可是看儿子面对墨里的样子,他又突然觉得,他似乎什么都不清楚了。
哪里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
燕周的直觉开始警报,墨里却拉着他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客厅的大门。
燕深笑着拦住起身欲追的燕周:"二叔不必着急,他们走不远的。"
燕芳突然小声地惊呼一声:"是他!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孩子!怎么他会在这里!"
燕夫人忍不住问道:"燕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嫂,你还记得那些年,你和二哥忙着工作,燕凛就跟着我和爷爷。"燕芳把话说得和软,实际上那些年燕周夫妇对燕凛完全是不管不问,对他害得长子丢失还觉得心里有疙瘩,一门心思寻找着丢失的另一个儿子。
"我带着燕凛去处理一个项目,那时候公司刚刚成立,什么事情都得我亲力亲为。那是我第一个项目,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燕凛代我和一个老戏班谈拆迁补偿的事,这个孩子就是那个戏班班主的儿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一直有联系。"
燕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觉得他错了,大错特错。
"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知道这个男孩和自己儿子有这么长的渊源,他绝对不会把他当成燕凛随便包养的什么金丝雀。
"我说了二哥肯听吗。"燕芳小声地嘀咕着。
燕夫人看着丈夫难看的脸色,还有燕深意味不明的微笑,手心紧了紧,起身朝外走去。
燕周恨恨地瞪了燕芳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墨里拉着燕凛的手,一直带着他走到花园深处,把他狠狠地掼在花木攀爬的墙上。
燕凛闷哼了一声,俊挺的眉毛微微皱起,一副痛而不言的受气模样。
"你少给我装可怜!"墨里怒道,"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就这样无视我,一条都不回。你到底想怎么样?!想分手就直说,我墨里绝对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阿狸,你不要这样说。"燕凛拉住他挣扎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己心口,"我只要听到那两个字,心脏都会疼得受不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你不是还有你的公司,你的大权在握么。"墨里斜着眼睛看他。此刻他是真的恨燕凛,恨他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他以为把他蒙在鼓里,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就是对他最好的?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觉得你没了财没了势,我就会离开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燕凛,你太看不起人了。"
燕凛看出墨里眼中的苍凉和失望,顿时就慌了手脚,示弱的手段也不敢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