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那不是雍郡王世子刚刚称您为太子了吗!”细作语调略高,显然对于这些细处推敲有些不耐烦。
    “可世子并未说孤是西凉的太子!”姬清的声调旋即便盖过了他。
    那细作听闻这话,伸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时无言以对。
    细作没看面前的姬清,倒是斜眼看了看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只看热闹的郡王世子。心道反正如今他也不企求活命了,只求能死前拉个垫背的,将王上下达的离间任务完成。
    只想安静看戏的陆锦珩发觉细作突然看了自己一眼,顿觉不爽。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轻抬了抬食指,作了个示下的动作。
    很快炎华便朝着那细作挥了一记鞭子!
    这一鞭子来得太过突然,连姬清太子也微晃了下身子。随着犯人的一声惨叫,姬清明白是陆锦珩的意思,转头看向陆锦珩。
    就算对犯人动刑也该预先给他个提示吧,这样当真失礼。
    不过陆锦珩一脸的淡定,歪头对着姬清太子,“没惊到太子吧?”
    姬清觉得眼前的陆锦珩比这个邑国细作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样的无赖。
    不过他依旧保持住面上得体的笑容,这是他太子妃的妹夫,他的连襟,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怎么会。”姬清强压下怒火说道。
    陆锦珩则趁机提醒:“太子,这人油盐不进,刀枪不惧,你与他苦口婆心定是撬不开他嘴的。我劝你还是换个有用些的法子。”
    第165章
    斜觑了一眼陆锦珩, 姬清淡淡的应了声,“哦。”而后他又转身向自己带来的贴身侍卫招了招手。
    就见那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乌木雕制的精致小盒子,双手捧着上前呈给自家太子。
    姬清伸手在那盒子上指间一挑,将盒盖掀开, 取出里面的一粒药丸。两指轻捏着那颗青黑色的药丸看了看,眼神复杂。
    姬清的视线扫过陆锦珩, 落在面前的邑国细作脸上。
    那邑国的细作自然意识到这东西绝非良药, 但也绝不会是瞬间便能要了他命的剧毒之物。毕竟他眼下活着还有价值, 想来此药是能使人万分痛苦的药, 逼他招供用的。
    不过他死都不怕了, 还怕区区折磨?
    “哼!”细作冷嗤一声,倨傲的昂了昂下巴,对此表示很不屑。
    反正他知道就算这会儿跪下来叫爷爷, 该受的罪也一样都少不了。倒不如先撑住一副傲骨, 唬唬他们, 好让接下来招供时显得更逼真一些。
    姬清也并不在意这个细作怎么想, 只左手两指掐住他的下颌骨,使得他的嘴巴张大,姬清的右手则迅速将药丸塞了进去!
    那细作原准备紧咬牙关死活不咽的, 而姬清接着便朝他的下巴由下到上一记挥拳!只见那细作喉结一滚,一口气儿倒逼着那药丸整颗吞咽了下去……
    默默看着这幕的陆锦珩,此刻终于掀起了一丝兴趣。他抬头看向姬清太子,奇道:“太子给这人喂下的是什么?”
    人人都知西凉奇石多怪草多,盛产各种别国罕见甚至绝种的珍贵药材, 各种毒物亦是不在话下。游走江湖为非作歹的那些人,也多爱使用西凉弄来的毒液涂抹暗器,一但命中,保管药石无医。
    故而陆锦珩的确是有些好奇,姬清这回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大周。
    姬清将薄唇抿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剑眉微微挑动,故作神秘道:“真话丸。”
    他回答着陆锦珩的问题,可眼睛却一直盯在那邑国细作的脸上。他看到那人开始慌,开始疑惑。
    姬清满意的笑笑。
    “真话丸?”陆锦珩口中重复了遍药名,委实是觉得这名字起的太过随意。不过功效倒是一听便能了然。
    “嗯,能令任何犯人不由自主吐露真话的药。”姬清半笑不笑的进一步解释道。
    “呵,还真有这种东西?”陆锦珩佯作半信半疑的看看姬清,又看看那个邑国细作。
    这么玄乎的东西,陆锦珩可不信。
    不过他却勾了勾薄唇,违心的说道:“早就听闻西凉皇室在审理一些大案要案之时,会拿出这种东西来。想不到太子竟将此宝物带来了大周。”
    姬清回头冲陆锦珩浅笑,淡然道:“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
    那邑国细作之前还强压着内心的慌张,表现的镇定无比。可听这二人煞有介事的你一言我一语后,他竟真有些信了。他觉得面前这两个人,一个贵为一国太子,一个是郡王世子,似乎没有必要联手在他面前演戏。
    如果只是想骗他招供,他们大可以说这药是剧毒之药,几个时辰内没解药他就会死状凄惨。
    左思右想后,邑国细作觉得西凉是个善用药石的国家,许多稀奇古怪的药都出自该国,故而这真话丸兴许是真的!
    那若是等这药力上来,他真不由自主的说了实话可怎么办?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得趁药力还没将他控制住时,先把假话说了!
    “哎呦——”
    “哎呦——”
    ……
    邑国细作连吟数声,佯装痛苦难忍的模样,之后又半闭着双眼,一副浑浑噩噩状开始混说:
    “小人真的只是一介商人……但凡出得起银钱的,小人谁的生意都接……”
    “收买西凉使臣给安定公主下毒之事,的确幕后有人指使小人,只是小人也没见过那幕后之人的真实面目……每回相见,那女主子皆是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听到这儿,陆锦珩与姬清的眸中同时闪过一道精光。
    “女的?”二人异口同声。
    “是……是个女的,但小人也拢共只见过她两回。其它时候都是小人拿着她给的信物,去杨楼街的一个摊贩那儿对接暗号,将进展不断报回……”
    “你可记得那摊贩的样貌?”姬清急急追问。
    邑国细作摇摇头,显出极度的虚弱:“那摊贩并非固定的,基本每回去都换人。小的就是在所有摊贩中找一个头插祥云木簪的人。”
    闻言,陆锦珩与姬清对了个眼神儿,陆锦珩问道:“你刚刚说的信物是什么?”
    “是一枚玉扣……”
    “如今在何处!”陆锦珩蓦地从椅子里起身。
    “在……在小人的靴子里。”那邑国细作说这话时,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陆锦珩做了个招手的手势,立马有侍卫上前脱了那细作的短靴,很顺利的在里面翻出一枚玉扣。
    侍卫恭敬的双手将玉扣呈给自家世子,而陆锦珩只垂眸瞥了一眼那玉扣,便一脸嫌弃的抬起袖子遮住鼻子,而后指了指姬清,“先给姬清太子过目吧。”
    姬清神色复杂的看了陆锦珩一眼,伸手将那玉扣接过,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西凉,大周,邑国,三地的巧匠手艺大不相同,各有所长。故而明眼人通过一件饰物,便可轻易的分辨出它的产地。
    看完后,姬清给出了个结论:“这是你们大周的东西。”说罢,他提着那玉扣给陆锦珩过目。
    陆锦珩没伸手去接,只借着姬清的手细打了两眼。随即点头确定道:“没错,这的确是我大周的东西。”
    “不过仅凭一件饰物的产地,并不能表明它背后主人的出身。”陆锦珩一早便断定,此事的幕后人定是邑国人。
    邑国既是大周的藩属国,邑国人身上有几件大周所产的饰物并不稀奇。且这幕后之人为防身份暴露,不排除会做一些误导人的障眼法来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见再也难审出别的什么来,姬清与陆锦珩便只得先离开牢房。
    出去后,陆锦珩命人拿着此玉佩去杨楼街,尝试依那细作所言,找头上插祥云木簪的摊贩。
    然而一个多时辰后侍卫便回宫禀报,无果。
    这倒也不出陆锦珩与姬清所料,毕竟西凉使臣被西凉太子处置之事已闹得沸沸扬扬,京中近乎人人皆知,且这邑国细作也被抓来多时。幕后之人断无理由不知东窗事发,又怎会还安排人前去等接头?
    “哎,看来这条线是断了。”姬清凭栏而立,双手撑在白玉石雕成的栏护上,望河兴叹。
    “那倒未必。”陆锦珩唇角微扬,不似姬清这么容易就灰心丧气。他斜觑一眼被姬清握在手中的玉扣。
    “这玉质纯粹,双环为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做工精巧,非民间的寻常巧匠手艺。”
    听陆锦珩这样说,姬清眼中重新焕起一抹希望。他握着玉扣的右手抬到眼前,再次仔细端了端那玉饰。
    果然做工繁复精致!
    而后姬清扯了扯嘴角,脸上淡出个明媚的笑:“世子是说这东西来自宫里?”这下便大大的缩小了范围。
    毕竟宫内什么人戴过什么首饰,便是自己不记得了,身边的下人都会记得。若幕后主使人就在这宫里,应是不难通过玉扣找到它的主人。
    陆锦珩依旧微歪着脑袋盯着那枚玉扣,忽的想起一处源头来:“不妨去问问司珍,她掌管着宫中库藏,对金宝去向应是最清楚不过。”
    姬清随陆锦珩走这一趟,很快便查明了他想要的:那枚玉扣,乃是二皇子妃嫁来大周时,吴皇后所赏的众多新婚之礼中的一件。
    断定这玉扣的主人,便等同找到了于青州谋害他,以及宫中谋害安定公主的幕后黑手。
    当日,陆锦珩与姬清带着这些证据与证词面圣。
    晚上,周幽帝命赵总管宣来了二皇子李帛昭。
    从接到赵总管的消息,到来御书房的这一路上,李帛昭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大婚那晚他都没有如此激动过。
    要知道父皇平日里可是极少私下里召见他,回回都是他以各种名目来父皇面前刷刷存在感,不然只怕是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他日理万机的父皇。
    而自打上回惹怒父皇被砸破头后,更是无论他如何想方设法的求见,父皇都拒而不见。
    如今父皇竟然主动要召见他。且还是晚上,大有父子二人彻夜长谈的苗头!
    思及此,李帛昭如何能不激动?
    “赵总管,父皇可有说召见我是为何事?”路上李帛昭小声问赵德顺。
    赵德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难为的表情:“二皇子殿下,您这可就是难为老奴了,圣心哪里是咱家一做奴才的能揣摩透的?”
    “呵呵。”李帛昭干笑两声,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若是如他此前所想的好事,赵德顺怎会不卖个人情先给他颗定心丸儿吃吃?这老家伙说什么揣摩不透圣心的话可就是天大的谎话了!
    他父皇肚子里有没有蛔虫他不知道,反正他眼前站着一条。
    进了御书房后,赵德顺退下,守在屋外。李帛昭自己走进屋,给坐在榻椅上的周幽帝行了大礼。
    “起来吧。”周幽帝语调和蔼。
    这不禁让李帛昭稍稍安了些心。
    “谢父皇。”他起身理了理前襟,将衣服捊平,乖巧恭敬的半躬着身子,等候父皇开口。
    “帛昭啊,你与二皇子妃近来的感情如何?”周幽帝一双略显遗憾的眼睛盯在儿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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