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那之前，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褚阳的身份了。
    他家那小姑娘下山之后，面相唯一一次发生重大变化，就是在小黎村之行之后。那一行除了撞破有人在大规模豢养厉鬼之事以外，同样还见了包括褚阳在内的一些生面孔。
    只是比起撞破了一个大的案件，见到一个玄门生面孔这件事情实在太小，小到完全不会引人注意，而褚阳身份又太过正常，找不出任何动机。
    后来还一度让那位宋先生将方向带歪，毕竟真言符效应之下，无人能撒谎，他说那位“大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就一定不是假话。
    直到后来家里小朋友的身世和褚家的事都慢慢揭开面纱。
    褚长明晚宴那次着火到底是不是意外不得而知，可当时最先将众人注意力拉至叶婉小院的，却是褚阳，之后才有了任明河的忽然发难。
    那时正值敏感关头，调查局才出叛徒，大会刚刚结束，即使任明河不发难，叶婉那般反常的反应，其他人也难保不会起疑。
    现在这个“叶婉”显然非人，结合褚宁被篡改的记忆来看，他们应该是一早就想好，万一痕迹败露，就将叶婉推出去当挡箭牌，能骗过众人当然好，不然也能拖延一点时间或混淆众人视线，只是不知道他家小朋友那位真正的伯母是否还存在于人世。
    最关键的是，他家小朋友的小红鞭平日轻易不离身，而有小红鞭压制，她身上带的那点阴气不会外露，以前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身带阴气。而在外面，小红鞭离身的情况只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在小黎村，一次是在褚家。
    褚家那次已经是事件查至后期，已经快接近水落石出了，时间太晚，而且引起小姑娘面相起变化的，也只有小黎村那一次。
    此前只有零零散散的线索，他们一直只当这小朋友命劫与豢养事件或身世有关，不会无缘无故就联系到前世旧人的身上，可一旦联系上，就如同找到了杂乱线团的线头。
    轻轻一扯，便能抽丝拨茧找出真相。
    沈天泽黑眸微垂，掩住了里面的沉冷之色。
    知道这小朋友这一世竟然早早就自己撞上过褚阳，他不是没后怕过，当时他才刚把那小朋友骗回家，在她眼中就只是个需要保护的“普通人”，跟过去太过刻意，若早知如此，他是怎么也不会放那小朋友一个人去小黎村的。
    庆幸的是，那时褚阳应该还没做好准备。
    “就知道瞒不过你。”褚阳轻轻叹了口气，脸上依旧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就仿若还是那个前途大好的褚家下一任接班人，“早知道会再撞上你，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答应我母亲，给我那堂姐留一线生路。”
    他给褚宁魂魄上了双重保险，当世不可能有人能破解，可偏偏倒霉又再度碰上了沈渊。
    还身在上面的玄门众人心头皆是一惊。
    ——褚阳这是承认自己是孟渡了？
    薛局长：“！！！”
    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解决！！！！！
    苏念眨了眨眼，从有些怔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原本打算搞定了唐茹，就去和师兄师侄们一起去打鬼将，结果还没来得及解决唐茹，就听到了沈天泽那句话。
    “你是孟渡？”
    小姑娘语气中带明显的不可置信，沈天泽却莫名听出了一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小朋友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对孟渡这名字就已经反应挺大，恢复记忆后，连唐茹都不想放过，他没一开始就把推测告诉她，就怕这丫头沉不住，当晚就直接拎着小鞭子去找“褚阳”算账了。
    孟渡倒是听不出她语气中有其他意义，笑着点了点头：“前世故旧，这世又有缘成了亲戚，我送小堂妹一个礼物吧。”
    话音刚落，只见他右手轻轻一动，下一秒，还懵圈地和玄门其他人站在一处的任明江忽然感觉身体传来一股巨痛，然后整个连人带魂就直接炸了开来。
    掉落在地的半边脑袋上，他一只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怕是临死之前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得近的几个人身上血肉模糊一片。
    隔了片刻，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真的粉丝见面会现场，下面这位却真的是能以数十万人的鲜血与怨气为祭的，来助自己成魔的孟渡。
    沈天泽皱了皱眉。
    他是真没料到孟渡会最先对任明江下手。
    看这死状，他应当是方才就对任明江动了点手脚。
    说是给他家小朋友送礼物，实则不还是因为任明江刚刚误打误撞，差点儿坏了他的计划。
    他旁边的小姑娘却是直接炸毛：“谁和你是亲戚啊！”
    这话才说了一半，小姑娘就已经拎着小鞭子，一脸超凶地冲了上去。
    沈天泽：“……”
    这莽莽撞撞的傻丫头。
    孟渡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似的，有些没反应过来，再躲已经来不及，这一鞭子堪堪打在他肩上。
    那边苏忘等人已经搞定了几个鬼将，见状不由替这小姑娘提起了心，褚滔神色更是复杂，有心想问一问堂伯母到底是何情况，可几位大佬在交手，他这时候也根本没办法能插进去问话。
    却见受了一鞭的孟渡骤然变成了一块木头，真身却赫然出现在唐茹身边，手一挥，那几根金线便断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卡文qaq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沈天泽眸色骤冷。
    他手往上一抬，还在空中威风凛凛猎猎作响的小白旗咻地一下回到了他手上。
    沈天泽手腕一转，瞬间从旗杆中抽出一把薄剑。
    苏念一击不成，也很快反应过来，拎着她的小鞭子便要开始新一轮攻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观察着他们动作的孟渡却是手一挥，只见两道黑影从他袖中飞出，迅而猛地分别朝二人飞过去。
    沈天泽和苏念正各自打算接招，却不由又先后停下攻势。
    距离太近，这两道黑影被挥出来的速度又太快，及至二人面前，他们才堪堪辨别出，这虚影一般的“人”甚至算不上是厉鬼，且还有点面熟。
    沈天泽眸色不禁又冷下几分。
    被孟渡从袖中挥出来的这两个魂魄，赫然便是褚长风和阮舒夫妇。
    即使现在套着褚阳皮的孟渡远不能和前世成魔后的他相比，可到底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出手，他们必然会快速接招。
    然而刚刚不论是他，还是家里那小朋友，若是收手不及，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褚长风和阮舒的魂魄，哪个也当不得他们的全力一击。
    苏念有个不太靠谱的师父，打小算是在各种幻阵里打架长大的，临阵反应非常迅速，沈天泽更不用说，各自认出褚长风和阮舒之后，也只是极快地愣了下神，便收住了攻势。
    趁着他们这短暂到几乎是一闪而逝的愣神和收招的功夫，孟渡也极快地抬手掐了个决。
    苏念只觉得脚下骤然一空。
    地面竟然陷下去一块，快得根本无法反应，掉下去之前，她只来得及将阮舒的魂魄扔了上去。
    沈天泽双眉倏地骤紧，将褚长风的魂魄往小楼那边一丢，伸手便要去拉同样下落的小姑娘。
    却还是拉了个空。
    脑海中还停留着地面下陷前，孟渡微微弯着唇的温和笑意。
    沈天泽浑身气压都冷了下来，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孟渡是故意的。
    他家那小朋友难得动一次脑，算计到了唐茹，转头就被孟渡反算计了一次。
    小黎村那次，再加上回褚家那两天，孟渡披着褚阳这身皮，也没少和他家这小朋友接触。
    这丫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性格只要堪堪摸到点脉门，便很容易预判她的行为。
    不管是出于给他报仇的目的，还是日常想打架的心思，知道他是孟渡，这小姑娘一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
    孟渡祭出褚长风和阮舒夫妇的魂魄，第一目的为的也不是让他们错杀而后悔莫及，只是争取那一瞬间的时间。
    ***
    从地面陷下去，到重新恢复出初，也不过一瞬间的时间。
    地面平整如初，仿佛没有塌陷过一般，但是刚刚还站在地上的沈天泽、苏念、孟渡以及唐茹全都不见了。
    小楼外面平地上的玄门众人皆是一愣，刚刚就站在沈天泽和苏念旁边不远处的苏忘及周隋、褚滔等人却都是脸色一变。
    周隋脸上也没了往日沉稳的模样，毕轩也是满脸焦急。
    “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忘闭了闭眼，勉强沉住气：“祖师爷跟着，小师妹和他都不会有事的，咱们找找这个地上有无什么阵法机关的痕迹。”
    小楼外面讨论的几乎也是同样的话题。
    此前玄生大师卜卦，卦象大凶。
    可从厉鬼大军到达，到这数万大军被搞定，整个过程轻松简单得像是一场大型闹剧。
    直到此刻，厉鬼军团几乎已经悉数“叛变”，但下面这位披着褚阳皮的远古大反派孟渡才出手几招，还在小楼外面的玄门众人几乎皆是心头一寒。
    ——他们甚至连任明江怎么死的都还没搞清楚，这位已经将那两位大佬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
    薛局长沉着一张脸：“咱们也下去帮忙。”
    厉鬼军团的事，他们没插上手便解决了，孟渡下场，基本下面是神魔打架的局面，他们贸然掺和进去，只怕非但帮不上忙，还只能拖后腿。
    可现在情况不明，万一那两位大佬出了点什么事情，他们这边一堆人只怕都不够孟渡玩儿的。
    贺珏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拉住自家局长：“等等！”
    薛局长一愣。
    他们局里一队这位小贺算是和那两位大佬关系最近的同志了，这时候不是应该冲在第一线去找人吗？怎么还拦上他了？
    贺珏深呼了口气。
    褚阳是孟渡的事情，沈大佬虽然没同他说，可交了一系列安排到他手上。
    他看着薛局长季东宵：“局长，老大，沈……沈大神来之前吩咐过我，若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让我们第一重点是先安抚好那些厉鬼，别让他们再出现什么问题。现在厉鬼数量太多，玄生大师他们那边人应该不太够用了，您二位看看要怎么安排一下？”
    薛局长又是一怔。
    那位大神既然早算到了可能会有意外发生，那应该会有应对之策，他点了点头：“好，那就让大家都去帮忙消除执念。”
    这群厉鬼现在都被吸走了一部分阴气，个个恢复了有理智的状态，还有几只“明星鬼”在帮忙镇场，此刻都还算听话。
    本来他们也应该主动帮忙的，只是方才场上一出接一出的变故，都没反应过来。
    帮厉鬼消除执念是玄门中人必会的技能，只是难易程度随水平而定，现在那两位大佬情况明不明，这种费事又没危险的活，他们要还帮不上忙，那以后也别混了。
    这既然是那位沈大神之前的吩咐，其他人也自无不答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