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忽地闭嘴,然后孩子气地皱鼻子:“妈……我得跟你说件事。”
“我吧,喜欢男的,我也很意外,可事情就是这样。”他情不自禁地摸进兜里,仍絮叨着,“但我没有迷茫太久,稳准狠地找到了我喜欢的那个男的。”
陆文掏出钱夹,说:“妈,让你看看我喜欢的人。”
一手拿着钱夹打开,一手托在下面,陆文像售货员展示化妆品似的:“他叫瞿燕庭,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直到手都酸了,陆文合上钱夹大喘气地说:“不过我还没追到。”
垂下头,陆文撒楞地盯着地毯:“妈,我一直没什么出息,那怎么说来着,母凭子贵,你在天堂混是不是挺没面子的?”
“我跟你说啊,我以文嘉基金的名义捐了一笔片酬,是送你的礼物。寰陆的东西我懒得操心,但基金会以后我要接管的。”
“这话别让我爸听见,我不想英年早逝。”
“嗯……就这么多吧。”
陆文从垫子上骨碌起来,缠上围巾,然后冲文嘉的照片挥挥手:“妈,无事各自安好,有事可以托梦,走了啊。”
离开墓园,陆文没有回家的打算,让司机送他去诺尔斯俱乐部。俱乐部是会员制,不用担心被记者拍到。
半路手机响,是连奕铭发的微信,问他要不要来索菲一起吃饭。随后顾拙言也发来,叫他去家里打游戏。苏望就直白多了,说陪他一起去喝酒。
陆文一一推掉,春节开心的日子,他不愿意影响任何人。
俱乐部隐藏在低调的西区,有高尔夫套间、雪茄沙龙和图书馆,陆文报名字便畅行无阻,但没心情玩儿,直接去了四层的酒吧。
美式的装潢复杂厚重,陆文挑了个吧台座,冲酒保弹舌,先叫了一杯樱桃伏特加。
林榭园小区,瞿燕庭在书房打扫,电脑开着,早晨起来本想写一写剧本,但沉不下心,所以搞了全屋大扫除。
抽屉里有个铁皮饼干盒,存放名片用的,瞿燕庭把杜长翰留有号码的纸条装进去,暂时束之高阁。
全部整理完,瞿燕庭泡了个澡,在客厅落下窗帘看电影。时长惊人的史诗级战争片,色调冷淡,和降温的天色有的一拼。
瞿燕庭状似专注,其实走神了千八百次,一场士兵和上校的对话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在说什么。只悄然地记挂,陆文几点钟的航班,有没有回来,是否去过了墓园。
他反复将手机拿起、放下,揣测不出对方的心情,怕关心会变成打扰。
瞿燕庭窝在沙发上患得患失,原来因为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在乎,再果决的人也会被折磨得优柔寡断。何况他本就怯懦。
电影渐渐演绎至尾声,天也黑了,悲壮的高/潮已过,瞿燕庭在凄怆的背景音乐里按下遥控电源键。
客厅一片黑,手机屏幕显得格外明亮。
来电显示“陆文”。
瞿燕庭应激般加快了心跳,仿佛昨日黄昏的话语停在耳边未散,他接起来,温柔地叫:“陆文?”
“瞿、瞿老师……”
很明显的醉态,瞿燕庭问:“你喝酒了?”
“对啊,我从白天喝到黑……”陆文大着舌头,居然唱起来,“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瞿燕庭起身进卧室:“陆文,你在哪?回答我……别唱了!”
陆文委屈地说:“你凶什么凶啊!”
“好……我错了。”瞿燕庭的心跳过渡为心累,“乖,告诉老师,你在家吗?”
陆文警惕道:“干吗?家访啊?”
瞿燕庭怕了他,正无措时里面咣当一声,估计是陆文把手机摔掉了。一阵凌乱的动静,传来陌生人的询问:“您好,请问是陆先生的朋友吗?”
瞿燕庭向服务生了解了情况,拜托道:“帮我照顾他一下,我尽快去接他。”
挂了线,瞿燕庭匆忙换好衣服出门,春节路上空荡,他一路在超速线前徘徊,开足马力赶到了诺尔斯俱乐部。
到四层,电梯直入酒吧,瞿燕庭快步走出来,在阑珊的光线里捕捉到陆文的身影。
吧台桌上,陆文手掌搭着后颈趴在那儿,面前一排酒杯记不清是第几轮。瞿燕庭奔过去,隔着软软的羽绒衣扒陆文的肩,叫对方的名字。
陆文抬起头,瞳孔不聚焦地乱瞥,好一会儿认出是瞿燕庭,张臂就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