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冬天真的太冷了。
    钟秀写完稿后，裹紧被子，缩在床上查看邮箱上的信息。她前两天投了一个稿，还在等回音。
    其实点进来之前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但看到确实没有回音之后，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骂了句脏话，抱着被子翻身起床，打算把手机拿去充电，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上面跳出一个添加好友的弹框。
    “a大出版社，张琦。”
    a大出版社，业内有名且权威的一个出版社。
    “妈呀，”钟秀快速收回手，看着添加好友页面上的内容，“这是天使吗？”
    钟秀通过了好友申请，主动发消息道：“你好，久仰。”
    这头着急着谈合作赚稿费，张琦那头却是丝毫不急，回复她：“嗯，时间有些晚了，您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我们先把简单的能聊的定好吧，明天不浪费时间。”钟秀发完之后故意顿了顿，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时，接着说，“差点忘了，你这会应该下班了。”
    张琦：“没事，不耽误时间。”
    钟秀一笑，跟人谈正事。
    那天张琦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加班工作，因为她们俩聊着聊着，话题就会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去。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给钟秀发了条消息说：为了你，加班到凌晨。
    钟秀大方回应：“那我改天请你吃饭啊。”
    张琦：“好啊。”
    她们那天还真是把该谈的都谈了，以至于都没第二天什么事，直接约了几天后直接去出版社签合同。
    那是钟秀第一次见到张琦。
    窗外的天阴着，窗帘被拉到最高，光线毫无遮挡地照进来，带着薄薄凉意。南方不习惯开暖气，张琦还穿着大衣，看上去就十分厚实的外套下，衬得张琦整个人都小小的，和窗外的天空一般温性没有杀伤力。
    见钟秀敲门进来，张琦连忙站起来，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你好，钟秀是吗？”
    “嗯。”钟秀应了声坐下。
    “想喝点什么？”张琦走到办公室的饮水机旁，“我给你泡杯茶。”
    “不用了，”钟秀看过去，“只要水就行。”
    等张琦回来，钟秀收了视线，结果一次性杯子，说：“你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嗯？是什么样？”
    钟秀审视了一眼对方，“啧”了声，小抿了一口水，目光顺势转到边上的墙壁上。
    矿泉水而已，愣是被她喝出了高级红酒的气势，她说：“我女朋友的样。”
    张琦一愣，也说不上什么心情，还没来得及回应，钟秀就笑了笑，接着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张琦也笑了下，说：“是真的吓到我了。”
    钟秀扬扬眉，弯起嘴角把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那我要是认真的呢。
    “好了，不浪费你时间了，切入正题吧。”钟秀说。
    离开时钟秀提起那天说好的请客，张琦看了眼时间后，婉拒了。
    “我离下班还有一会，就不用了，而且那天也只是随口一说。”
    钟秀了然一笑，直说道：“故意的吧。”
    “什么？”
    “我可以等你啊。”钟秀不给人拒绝的时间，继续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先定好位置。”
    张琦有些无奈：“我真不太擅长拒绝，行吧。”
    “那就永远不要拒绝我。”钟秀说完就起了身，好似平平无奇一句话，“下班了给我打电话，我走了，再见。”
    张琦抿了抿唇，本都没打算再回应，在钟秀推开门回头时，还是说了句：“再见。”
    钟秀出门后就特地去差了个账，她这几年虽然没有空白期，但是出版效率低，销售情况也不如从前，以前不爱攒钱，现在也赚不到多少钱，得省着点花，估摸着点经济实力。
    查完余额后，钟秀转头就给附近一家高级餐厅打了电话，订好位置后在a大出版社楼下的咖啡厅找了个位置，等某人的电话，顺便趁着这个功夫，把关于张琦能查的资料都查了。
    钟秀等了张琦一个半小时，那通电话才姗姗来迟。
    钟秀带着笑意“喂”了声。
    张琦有些儒意的声音传来：“我下班了，你在哪？”
    “出版社楼下，”钟秀边说边往外走，“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好。”下一秒，张琦踏出出版社大门，转手放下手机，“我看到你了。”
    钟秀走过去，先发制人说：“中午出去吃饭时间会赶吗？我刚刚才反应过来，早知道约晚上了，今天先去简单吃点，下次我再约你晚餐。”
    “不会，来得及。”张琦站在路边和钟秀一起等车，“下次我请你吧。”
    “也好。”钟秀笑了下，解释说，“有来有回，才络绎不绝嘛。”
    张琦听这话的时候没去看钟秀，闻言后疑惑地转头看了眼表情，才恍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说：“我们俩的关系，不需要有来有回也能继续，我是你的编辑，以后还要催你稿呢。”
    钟秀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哦，催稿啊。
    “你们催稿会上作者家里催吗？”
    “看情况，”张琦想了下，“不过你别担心，大部分情况下能通过手机电脑解决的，都不会贸然登门打扰。”
    钟秀从裤兜里抽出手，替张琦开车门：“没，我喜欢别人来我家玩。”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张琦守信或者说拘谨的程度还是让钟秀吃了一惊。
    那天约完饭局，张琦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要回请。她随口说了一句“过两天吧”，结果这会就给她打了电话。
    “钟秀，嗯，今晚有时间吗？”
    钟秀还记得那天的话，却是明知故问道：“看你要找我做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张琦浅笑了下：“吃顿饭。”
    “啥时候啊？”
    “六点可以吗？”
    “当然，我随时待命。”
    挂断电话后，钟秀快速跑到衣柜前，使用她多年来积攒的搭配心得，翻出了她觉得绝对没有人能不被撩到的一套约会装换上，去和张琦会面。
    冬天的晚上寒风不息，钟秀出门时裹了条围巾把大半个面庞都包住，还觉得有些冷，咬咬牙没回头，坚定地往目的地去。
    为了好看，冷点不碍事。
    到门口时，钟秀脱下围巾，冷风霎时间吹过来，冷得她一颤，吸着气整理好头发与衣服，踏着小台步推门进去。
    同时心中默念：老娘一点都不冷。
    “想死你了。”钟秀刚一坐下就说。
    “啊？”张琦还有些懵，“不是前两天才刚见面吗？”
    钟秀没辩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不懂，外面太冷了。”
    “我刚想问你，你穿得也太少了。”
    钟秀理着毛衣袖子，镇定道：“还好，习惯了。”
    “还好，今晚是来吃火锅。”张琦笑着说，目光随着钟秀的手一落，惊讶了下，“我有条一模一样的围巾，我特别喜欢。”
    钟秀也看了眼：“那你今天怎么没围？”
    张琦进来时就把大衣脱下放椅子上了，这会拎起来给钟秀看，说：“我这大衣一圈毛呢，够厚了。”
    钟秀却忽然说：“诶，你终于开朗点了。”
    张琦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什么话。”
    ……
    出了火锅店，张琦执意要送钟秀回家。
    “我约你出来，就是要保护好你的。”
    钟秀又是故意曲解人的意思，半皱着眉头，嘴角的笑意却掩盖不住：“我该怎么给这句话断句呢？你约我出来，就是要，保护我的？为了保护我，所以要约……”
    “好了，省省吧。”张琦拍了下钟秀，打断她，“车来了，先上车。”
    钟秀和张琦目前的关系，还没到她可以直接问张琦的家在哪，直接做决定让司机先开去张琦家的时候，只好顺了张琦的意思，让张琦送她回去。
    “你一个人住吗？”张琦忽然问。
    钟秀点了下头：“也挺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两个人住的。”
    “一个人住挺好，我就很羡慕独居生活。”张琦说这话时，看着窗外留给钟秀一个侧脸，而车行过，灯光明灭黯淡投在她的脸上，亦如是行过。
    钟秀感觉有什么东西让她噎了一下，也难说是堵在喉头，还是心口。
    “你是……和家人一起住吗？”钟秀斟酌词句问。
    “嗯，和父母一起。”
    “也很好啊，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和父母住在一起。”
    钟秀边说边观察着张琦的反应，只见张琦淡淡地摇了摇头。
    到了目的地，张琦依然沉默着，钟秀找了个机会撩起张琦鬓角的头发，说：“我先下车了，你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好。”张琦没避开钟秀的动作。
    “你大概多久能到家？”钟秀又问。
    “师傅，从这到城东区要多久？”
    师傅回答说：“四十分钟吧。”
    “四十分钟。”张琦重复了一下，“好了，你快回去吧，挺晚的了。”
    “那拜拜。”
    “拜拜。”
    钟秀回家后就开始算着时间，还特地设了个闹钟，生怕错过电话。
    可到四十分钟的时候，电话并没有打来。
    可能是路上红绿灯加堵车，钟秀又等了十分钟，手机还是一声不响。
    可能是手机有问题？但重启的话万一张琦刚好这回打来怎么办。
    等到一个小时的时候，钟秀终于忍不住，主动给张琦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响，等了许久，忽然一停，她都能深刻感受到这一停顿的时候，她的心跳与呼吸都跟着一停。笑容马上就要扬起来了，下一刻听到的却是：“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怎么会。”
    钟秀接着重播。
    她是真的心慌，她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打到第五通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钟秀连忙问：“到家了吗？”
    那头传来细碎摩擦的声音，然后才是一声：“嗯，到了。”
    钟秀皱了下眉头，迟疑道：“你，是不是哭了？”
    “没……”
    “你又跟谁打电话？”张琦的声音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的声音，“这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打电话，你以为你是什么没人要的野种吗？一天到晚不着家，这么晚回来，做女表子去吗？”
    钟秀隔着个手机都被吼得一愣，长这么大还没谁敢这样对她过，但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张琦怎么样了。
    钟秀等了会，男人依旧在骂着，只是没听到张琦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张琦？”
    “哦。”张琦如梦初醒，“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让你见笑了，我明天再给你回电话。”
    “等等！张琦！”钟秀生怕张琦说完就挂了电话，连忙道，“那个男人是你父亲吗？”
    “是。”张琦似乎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
    “你听得清我说话吗？他会欺负你吗？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想说，”钟秀咬了咬唇，“我可以去接你，来我家住……一个晚上。”
    “不用了，没有意义。”
    “有。”钟秀也不知道哪来的立场和勇气，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并且是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她自己都愣了下，没听到张琦那边的话，看了眼手机，通话还在继续，她接着说，“我们不能永远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张琦，你有文化有思想，虽然我知道可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成分，和怎么说呢，我现在的语言组织能力有些崩溃，反正我想说，你不应该被这样的家庭环境拖累，哪怕这是你的家庭，比起道义，比起委曲求全，更重要的是自己，自己幸不幸福，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我的生活也很难，我已经很久没收到稿费了，所以我看到你的第一刻，我就觉得你是个天使。”钟秀接着说，“天使，要蜕变的。”
    钟秀不知道这样的话能不能起到作用，这件事毕竟是属于张琦的人生，她不过是个外人，能做的只有在张琦没挂断电话的时候静静地等着。
    过了很久，骂声停息下去，张琦才开口说：“生活哪有不难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要不是因为钟秀一直在屏息认真等着，或许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不能这样说，这不是妥协和放弃的理由，相信我一次好吗，我去接你，就一个晚上，我们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眺望一次星空。”钟秀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几乎用上了乞求的语气，“就一次，就这一个晚上，可以吗，我们试一试？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马上过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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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就这样啦！
    不管是正文还是番外就这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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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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