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三十里的风调雨顺,五十丈的烁石流金,都不及这一刻来得动人。
    这一刻,他珍藏在心底,他永远不会忘记。
    回去的路上,月色正当好,云尾吃得有些撑了,便和凤令绕了些远路,正走着,云尾感觉那种锥心的疼痛又来了,立马延续到了经脉末梢,叫云尾的天灵盖有种炸裂般的清醒。
    云尾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凤令连伸手拉住她的时间都没有。
    “你怎么了?”凤令忙蹲下身子,扶住云尾的肩膀。
    “凤令……我,我疼……”云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成句的话,痛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恍惚中听见有人说话,说什么“幼时……经脉……”之类云云。
    云尾努力地要睁开眼睛,总是有一片大雾遮挡着视线,她有些惊慌失措,她一直跑,一直跑……
    渐渐的视野变得清晰了起来,弥漫着的大雾散去,云尾睁开了眼睛,动了动眼珠子,看到了守在她旁边人的一个后脑勺。
    她稍微动了动,那人被惊醒,抬起了脸,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醒了……”
    云尾挣扎着坐起来,凤令忙附身去扶她,“可还有什么不适?”
    云尾感受了一下,“没什么不适……我这是怎么了?”
    “无事……是你的灵智,有快要开了的迹象……”凤令垂下眼眸,这样说着。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修炼术法,变成一只厉害的狐狸了,像我父君,哥哥一样厉害。”
    云尾有些兴奋激动。
    “是,会比他们更厉害的……”凤令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近来族中有些事务,约摸是要外出……”
    “唔,知晓了。”云尾显然没有认真在听,凤令深深地看着她,“饿了吧?我命人煮了莲花粥,起来喝两口吧。”
    听到吃东西,云尾皱了皱眉头,“唔,不知为何,竟没什么食欲,不如搁着和午饭一起用吧。”
    凤令眸子颤了颤,“还是起来吃些吧,现在不吃对身体不好……”说着侧身帮她拿起了鞋子。
    自此那天早上之后,云尾就难见到凤令了,他好像总是很忙,时常不回来,即使回来也是很晚,为了不打扰她,甚至没有回卧房睡觉。
    那之后云尾感觉身体也不太爽利,时常心口痛,虽不似之前那么猛烈凶悍,但还是十分磨人。
    这日,难得的好天气,云尾在屋子里待得委实闷了些,欲出来走走,一女使跟了出来,“小夫人,我与你一同吧。”
    凤令院子本没有女使侍候的,这还是她近来身体不好,族君夫人从院子里派了女使来照顾照顾她。
    天色晴好,湖水微波荡漾,云尾就顺着湖边走着,手里懒懒地摇着扇子,一眼眺望过去,扇子忽然停住。
    隔着湖远远的另一侧,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那女子不知在说着什么,男子安静垂首聆听,女子边说着递给男子一个东西,男子接过小心地放在袖中。
    那女子是谁,云尾并不知道,但那男子,她曾经以为自己很熟悉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熟了,还参杂着些许陌生。
    “小夫人……”女使似乎也注意到了,担忧地唤了云尾一声。
    “回去吧……”云尾不知为何,自己竟这么平静,或许是他近来突然的冷淡,她便早有预感。
    回到了住处,云尾坐下,想了想,问女使,“有酒吗?”
    “您身体不适,怕不宜……”
    “有吗?”云尾声音的几近哀求。
    女使抵不过她,最后送来了酒,云尾屏退女使,拿着酒坐到了窗边的美人榻上,这地方视野极好,是能透过窗子一眼望到院子门口最接近的地方,她近来无事,都会坐在这里等凤令。
    虽然一次也没有等到过,以后约摸也不会等到了。
    云尾越喝越清醒,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现如今竟这么悲苦,生活如此惨不忍睹,发人深省。
    院子里有些响动,稍稍吸引了云尾的注意,不一会儿,云尾看到黎鹰扶着一个人进了屋子,收到云尾看过来的眼神,黎鹰有些拘谨,下意识挺直了腰身。
    黎鹰会错了意,以为云尾不高兴公子喝了酒,没忍住帮他解释了两句,“今夜有族中应酬,公子喝醉了,方才一直唤着姑娘的名字,我只好将他带到了姑娘这里。”
    黎鹰说完,也不等云尾发话,将凤令往桌子旁一丢,立刻闪了人。
    凤令乖乖地坐着,眼神迷茫,云尾愣是坐着没理凤令,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
    凤令坐了一会儿,似乎认清了自己在哪里,眼神聚焦到了云尾身上,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她走了过来。
    云尾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附身压到了榻上,她下意识去挣扎,“别动,让我抱抱,我好想你……”
    凤令将头埋到了她的颈窝,低低地说道,云尾停止了挣扎,任由他紧紧地抱住……
    第56章 梦中梦
    云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凤令的踪影,她刚一动弹,身体便蓦然地一阵疼痛。
    她索性又躺了回去,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心里考量着,这算是什么?
    他和别的女子一同,却又不来见她,云尾想了想如果要她和别人共侍一夫,没可能,她敏感自怯的心,做不来如那般的委曲求全的事情。
    她需要人仔细护着,爱着,她原以为凤令是那个人,可现在却什么都不确定了。
    云尾翻了个身子,闭上了眼睛,泪从左眼划进了右眼,又从眼角滴落,一滴一滴地滴到了枕头上,染湿了一片。
    她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般模样,为了一个人委曲求全。喜欢上一个人,果真是容易受伤的。
    可她明明已经心灰意冷了,可他怎么又对她笑了。
    她舍不得他……
    云尾脑子乱糟糟的,她侧着身子,胡思乱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不辨何时,周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未知的境遇叫她心慌得厉害,“凤令……”她无助地开口喊着,却又突然想起来,他多半是不在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被角。
    “小夫人,怎么了?”是侍候她的女使的声音。
    云尾听到心里空落落的,本不该痴心妄想的。云尾在心底苦笑了两声,开了口,“怎么不点灯?”
    “点灯?”
    女使下意识往窗外望了一眼,通天白日,“小夫人,白日里为何要点灯?”
    云尾身子一僵,“现在是白天吗?”她讷讷地开口,“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
    女使也蹙起了眉头,倏尔,云尾轻轻笑了一下,“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快去把灯点上……”
    “小夫人……”女使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云尾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女使有些担忧。
    “别告诉他,也别告诉别人……”云尾在被子里说道,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小夫人,这怎么瞒得住?”女使仓皇无措。
    “出去吧,我有法子瞒住。”
    女使走了出去。
    云尾在被子里害怕得发抖,她方才的镇定已经用尽了力气,再怎么样,她也是一只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小狐狸。
    为什么,眼睛突然看不见了呢?
    是老天也不想让她看见凤令和别的女子一同吗?可她还是看见了。
    为什么不早点瞎掉,她也好,继续蒙在鼓里。
    蓦然,心口又传来一阵阵撕裂般地痛楚,可奇怪的是,明明本应该疼痛得紧,可她丝毫感觉不出来,只是脑中知道,此刻是疼痛着的。
    好似为了迎合这样的疼痛一样,她蜷起身子,咬紧了牙齿。
    不知疼了多久,好像稍稍有了些缓解,她直起来身子,靠在床上发呆。有人走进来了,在她床边站定,“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
    云尾身子一僵,顶顶陌生的声音,叫她有些恐惧。
    “你是……”
    “怎么样,你是自己乖乖地离开他,还是最后等着我们赶你走?”
    离开他,他指的是谁,云尾大致猜出了个七八,但我们,我们又是谁们?
    云尾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哦,我忘记了,你此刻,应该是看不到的吧……”那声音又传来,好似走近了些,一字一句,叫云尾听得更清楚了。
    “阿令也在呢,只是他不愿意跟你说话,就连看你一眼,也不愿意。”
    若放在往日,云尾定然是不信的,甚至一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此刻,这种境地……
    云尾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她说得话,也难辨真假。
    “你知道你为什么瞎吗,你平日里喝的粥中,都放着药呢,他找我要的,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神不知鬼不觉……他叫我再忍耐些时日,毕竟你也才嫁过来不久,若是这么快就死了,脸面上不好看……”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云尾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转头,外面通天白日,屋子里亮堂堂的,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分明。
    原来是梦……
    云尾松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起了身。
    “她近日身体怎么样了?”
    “回大公子,小夫人近日身体还不错,就是……”女使有些吞吞吐吐。
    “如何?”
    “有些念叨公子您……”
    女使不知跑哪儿去了,云尾蹬上鞋子,随便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她这就是话本子里悲情凄苦女主的戏码吧,再这么下去,定然是要郁郁寡欢致死的。
    真惨,云尾撇了撇嘴,推开房门,猝不及防的,凤令欲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中,与云尾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来了?”云尾的语气有些意外,一双眼睛里也带着些许惊讶欣喜,随后,又露出藏不住的忧愁困苦。
    “你还没吃早饭吧,过来吃饭。”凤令当没有听到她那句话一样,拉起她的手,要往屋子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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