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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 第177节

    有了太史宜、徐少微夫妻相助,白气声势,暂为一壮,但众真并不会因此掉以轻心,既然好不容易暂且稳住优势,上清门紫精山方向,刹那间涌起灵光如潮,没入白气之中,众真从气息之中分辨,便有林掌门、徐真人、欧阳真人等十数洞天,除了王真人和秋真人之外,上清门能叫得上名号的洞天真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把棋子落在了谢燕还这里。而有了这番表态,上清门羽翼之下,尚且还有平海宗等茂宗的洞天相随,得他们相助,还有阮慈从宝云海上不断调和道韵,那阴影道域之中,隐然已现出了一只白濛濛的鸟儿,其翼如剪,双翅连扇,气势已然渐成!
    即便有如此之多的洞天相助,但能统率这般力量,也可见谢燕还调停之能,白剑吃亏就吃亏在她只侵占了大玉周天一个维度,且因大玉周天所有意识都被炼化统一,她无法从其中拉拢势力,收纳门人,此时便是乏人相助,还要压制大玉周天那唯一意识的反抗。只见阴影道域之中,无数大道法则此起彼伏,似乎都在抗衡谢燕还所运使那唯一一条法则,但却始终落于下风,只能被这条最单纯的大道法则逐渐占据上风,压制住其余大道,向最深最浓的黑色,直扑了过去!
    琅嬛众真,都是聚精会神地望着这一幕,阮容心中更是思潮起伏,忽觉灵觉之外,有人轻触,神念移去,却是姜幼文的神念意识。
    柳寄子最擅长交通大道,阮容是他道侣,心念转动之间,随时便借来神通,搭建了一处虚幻静室,接引众人神念都显化过来,阮慈羽翼中,有资格进入金殿的几位悉数在此,姜幼文是最焦急的一名,在空地中徘徊着急道,“紫精山已悉数下注,只有紫虚真人和秋真人没有出手,且紫虚真人还不知去处,眼看谢燕还胜势渐成,太微门只怕也会落下那子,青灵门是最会锦上添花的。擎天三柱都助了谢燕还——阮道友,你族妹又当如何?数千年来经营出的大势,不觉已失近半,这,这该如何是好!我们仅余的几子,只怕是帮不到她什么!”
    阮容心中,也知道姜幼文所说不假,望着照壁中那面容平静的少女,心道,“慈姑,王真人不在,我们这几个能助你什么?你还不化身过来,主持大局么?如此落力地帮助谢孽……你心中到底有何盘算?”
    第445章 虚数旅途
    “实数之中, 似乎也正在掀起风浪呢。”
    在那万花筒一般波澜起伏,瑰丽无穷的虚数海洋之上,胡闵仰头看了一眼天边, 若有所思地道, “我们的路程又会发生改变么,黄师父?”
    在他身前, 那蜘蛛已化成了牛犊大小,白玉一般的身躯上, 较之前多了不少大道符文,散发出清濛濛的光华, 这些大道符文,不知帮助二胡渡过了多少劫难, 闻得胡闵此言, 八足踏动片刻, 胡闵便从纷乱足音中听出了某种特殊韵律, 颔首道,“知晓了,我们也会做好准备。”
    胡华原本正落在后头, 查看路旁那花花绿绿的漩涡——这些漩涡,对二人来说, 曾是完全无法看穿的屏障,但随着二人的修为增长, 先后步入金丹期, 在这虚数之中,又渡过了不计其数的长久年头,仿佛对四周的景色,逐渐有了新的参悟, 能透过这混乱不堪的色块,望见其后变幻莫测,并非按照时序排列,重叠成一块的实数景象。甚而在身后黑影的追索之中,几次危急之时,二人还曾经短暂地藏身于虚实缝隙,甚至重回实数之中,待到敌人离去,这才悄然返回,重新上路。
    自二人踏入旅途以来,似乎已走过了不可计量的漫长路程,可却仿佛始终还未离开起点太远,再看前尘,有时纤毫毕现,有时却仿佛已是雾里看花,仿若前世一般遥远,许多细节,都已遗忘,究竟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时而清晰,时而迷糊。还有自身修为功法,似乎也在不断波动,有时已经接近元婴,有时却仿佛又跌落回筑基,重新来过。按说在虚数之中,并无太多灵炁,因果也不是人人都能汲取,但二人修行之时,却从未缺少这些,二胡只以为是功法特殊,但偶尔当修为来到元婴阶段时,却能明确感知,晓得这是来自实数之中的供给。那数千年来未曾相见的恩师,始终都在透过某种手段默默关切着他们,只是囿于虚实之分,难以直接勾连。
    至于修为涨落,却也并非是自身幻觉,而是在虚数之中,哪怕时间线被修正之后,二人也不会失去记忆,而是从叠加的因果中走向全新的起点和可能,他们的时间线已被修正过了无数次,有时来自于敌人无所不在的追索,已没有了逃脱的可能,恩师便在虚数之外,重启时间线,让他们来到从前另一个岔路口,选择生机。有时却来自于自身无法更进一步的修为,他们的功法,全是黄师父凭借自身造诣,推演而来,有许多歧途,会使得修为停滞不前,迟迟无法往前突破。一样也需要虚数之外的恩师来扭转道路,让黄师父修改功法,令他们重新开始修行之路。
    这样回环往复,仿佛不断循环的道路,走了不知多久,黄师父身上的大道花纹越来越鲜明繁复,他们二人修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对虚数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明白,仿佛越加融入,却并没有被完全吞没,依旧保持了实数记忆,三人的实力越来越强,但追着他们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有道韵黑鸦,在他们身后追捕不休,之后却又还有一条大蛇,无头无尾,周身流淌水色,仿佛一条时光之河,还有一片阴影沼泽,散发恶臭,咕嘟冒出的全是人心恶念……
    这些道韵,也和他们一样,会受到虚数中的艰险阻碍干扰,甚至对虚数还不如二胡适应,但它们极为顽强,纵使一时甩开,也总能设法追上,永远不会真正丢失了他们的踪迹。黄师父说它们还未和实数中的正主取得联系,只是全凭本能在追踪他们,否则会更加难以应付,不论三人的修为多高,都无法真正抗衡这些强敌,只能在干扰中不断往前行去,去寻找他们的终点。
    二胡此时,还在结丹阶段,对终点感应并不强烈,心中只隐约知道,有一处是他们虚数生灵才能去得到的地方,其余人却都极为觊觎,无形间,他们生出一种本能的提防和渴望,极欲赶在所有人之前抵达那一处,令其不被其余人染指。
    “虚数风暴,是否快要停歇了?”
    心有所欲,便生忧虑,闵、华二人赶路之时,还在不断顾盼四周那一个个静态龙卷,这龙卷在虚数之中,并不会胡乱意动,也很难波及周围,只需要一点法门,便可从中安然穿行,不会受到丝毫伤害。但对追在身后的敌人来说,这些龙卷却极为棘手,他们无有手段,便只能一次次地绕开远路,给三人逃脱的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们便是利用龙卷来摆脱敌人,但这些年来,龙卷逐渐被敌人平息,他们可以利用的手段,似乎越来越少。“他们是不是快要追来了……咦?”
    从龙卷中传出,来到了一处山头,胡华往下望去,却见那片平滩之上,除却一个个静止的瑰丽龙卷,并无常见的黑影造物,反而实数之中,风暴似乎越来越甚,透过虚实屏障,返照出光芒熠熠,将一整个平滩全都点亮,一时间竟成了美不胜收的灯海,令人流连忘返,舍不得移开视线。胡闵道,“实数风暴……这是实数中的变化,横贯上下时间,什么变化,竟能从实数中返照虚数,将琅嬛周天从宇宙开辟之初的历史全都影响?”
    他原本只有结丹修为,本不该拥有如此视野,如此智慧,但这一刻,似乎自身也被光芒返照,刹那间找回了曾经的元婴高度,无数知识随心汇入识海之中,有许多仿佛本来就存在虚数之内,只是如今才被他们捕获。胡华道,“合道……是合道!”
    “这一刻,有人要再度改写宇宙历史,以身合道!”
    诸天万界之中,或许每一日都有洞天修士走到了不得不合道的边缘,百般挣扎之后,还是沦为道奴,这样的所谓合道,哪能激起这般震荡,如今将虚数都已点亮,便是说明此人至少有合道的可能,二人一时都停住了脚步,心驰神往地望着那逐渐往四面八方点染而出的灯海,望着那被映亮的无数色块斑点,那瑰丽无穷的虚数大海——
    “难怪我们找不到敌人了……那些道祖抽回了自己在虚数中的全部力量,都去对付他了!”
    “这合道的人会是谁呢?难道是——”
    对实数中的局势,这两个南鄞洲修士,始终一知半解,在他们心里,天下最厉害的修士自然是自己的师父,心中第一个便想到了她,这念头似乎便成为一种联系,在这幽然亮起的天地之中,成了一条丝线,天边似乎有一张面孔浮现,却并非师父那陌生又熟悉的少女容颜,而是一名样貌清矍的男修,他和胡闵、胡华似乎也有深厚因缘,二人一见到他,便仿佛见到了师父,心下浮起明悟,知晓这是师父道侣,更是这些年来不断为他们校正时间线的人。要再往后看去,却仿佛还看到了另一身影,那身影无形无质,却可变化万千形态,正和师父道侣一起,坐镇虚数边界,抵御某种道韵的侵袭。
    师父道侣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催促之色,那画面随后一闪即逝,二胡身后,传来蜘蛛步足摩擦之声,传递韵律信息,“他们已引走了所有敌人,实数那人,也为你们照亮归途,还不加快脚步?”
    二胡对视一眼,骤然回头看去,果然见到自身足下,还有远方前路,也被那无穷光华逐渐点亮,光华之中,有一条小路流光溢彩,显出了和其余地域的不同。二人心中,都是升起感悟,知晓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去,便会走到那似乎永无止境,漫长疲惫至极的旅途终点——也是万事万物,他们诞生的起点。
    那一处,正对他们发出召唤,它也渴望被他们找到,被他们征服!
    二人不知从何处生出力气,发足向前疾奔而去,尽管修为正在飞快退化,但仍然丝毫速度不减,满心欢喜,向着万物之初而去!
    足下不断传出震荡之感,虽然并不太留意,但却亦是知晓,实数之中,道祖们终于按捺不住,抽回所有道韵之后,对着即将合道的那人,发出了宇宙级神通!
    第446章 一波三折
    谢燕还真的能够成功吗?
    哪怕是眼看阴影道域之中, 那面不断翻转的硬币逐渐成形,众真依旧不敢太过乐观,便连涅槃道祖, 也看不出喜怒,反而侧眸对阮慈说道,“这两面,必然以白剑为主,你亏了不少。”
    她所说的,除了阮慈支持谢燕还花去的因果气运之外,自然还有上清门一脉多年来的积攒,此时用在谢燕还身上,之后便无法支援阮慈。倘若谢燕还吞并了白剑,那还好说, 但她那功法,即便成功, 也是一体两面, 白剑无疑要比她强势得多,很可能始终以白剑一面现身, 死死压制住谢燕还那一面。虽然对谢燕还来说,从普通洞天成为未来道祖的某一面,提升极大,再非白剑属下,但对琅嬛周天的局势,却很难造成根本性的改变。
    众道祖的看法, 大约都和涅槃类似,阮慈也不争辩,手中丝线亦并未断绝, 依旧向谢燕还输送灵炁,只见阴影道域之中,那黑影左冲右突,仿佛被白光重重包裹,难以挣脱,逐渐往硬币另一侧汇入,而一旦一滴精华落入其中,便仿佛再无法阻挡其势一般,忽然间所有剩余黑影,全都打着漩涡猛然灌入硬币另一面的空白人影之中,只见其上刹那间便现出了一位巧笑倩兮,眉带黑气的美人,形容气韵都和阮慈有几分神似,众人不免来回打量了一番,涅槃笑道,“看来你还真是承接了青君因果,生得和她的确很像。”
    青白双剑,长相本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只是气质不同。白剑眉宇之间,杀气流露,但她亦是拿得起放得下之辈,即使遭逢大变,原本的计划已无法推行,也无有丝毫惊慌,反而主动汇入硬币之中,看来是要和谢燕还争夺硬币的主导。除了这方阴影道域之外,四面八方,亦不断有无形因果投来,这自然是她身为未来道祖,在宇宙各处落下的闲笔,此时全都召回,增加自己这一面的重量!
    哪怕因果无形,无量因果聚在一处,依然具备无穷份量,这硬币高高腾空跃起时,众真都明显感到白剑这一面更为沉重许多,那么自然而然,落下时便会以白剑为主,谢燕还的胜算实在过于渺茫,也是因此,众真俱未出手,只是凝望着这巨大硬币在大玉周天之上腾跃翻转,伴随着一声颤动灵魂的‘叮’,骤然落地,在大玉周天之上飞快旋转了起来。搅动得四方宇宙虚空之中,灵炁混沌一片,因果气运颤动不休,除非道祖,否则绝难窥探其中的变化。便连阮慈和涅槃道祖,也都只能等待结果浮现。
    此时心中自然也十分好奇,阮慈心中浮念,往情祖那一侧探去,孰料竟得了回应,宇宙虚空之中,横渡来一段灵波,一触神念,乃是一名女冠微微摇头,却连情祖都不能完全肯定其中的变化。
    她乃是人心情念之祖,和白剑的权柄有所交叉,如此都无法窥探分明,可见其中的变化有多剧烈。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白雾之中,那疾速旋转的硬币终于缓缓慢了下来,其上两个人形不断闪烁变换,硬币半黑半白,好似一个人正不断转动两副面孔一般。但其中一人的面孔却越来越淡,终于完全消失——余下那一面,长眉微挑,面容清矍,略带疲倦之色,但意态却依旧傲慢锋锐无匹。
    其人正是谢燕还!
    她不但将白剑压制,而且还不知运用了什么秘法,把其从硬币另一面抹去,属于白剑的气息正在飞快消失,阴影道域之内,道韵也正接受着新一番洗礼,这道域仿佛已认了谢燕还为主,正将其中的极恶大道完全转化为一种全新道韵,白剑的痕迹,不论是因果也好,气运也罢,正在不断衰弱。除了大玉周天之外,更连遥远的宇宙虚空似乎都传来颤动,情祖灵波又至,此次却带了一丝诧异,阮慈神念触过,便见到宇宙虚空之中,诸般大天、周天之内,都有丝丝缕缕的阴影黑气,往外逸散转化,投向洞阳道域。——竟是连白剑最后的保留,都逃不过这遥远的召唤,主动前往新主处尽忠!
    涅槃道祖虽然位份不浅,但和本方宇宙融合显然依旧不够,见阮慈和情祖勾连,美眸看来,略带疑惑,阮慈亦不隐瞒,将画面传递过去。涅槃道祖疑道,“宛若铜钱,一体两面,这何来的一体两面?白剑怎会被她以小吞大,完全炼化?”
    阮慈淡然道,“道祖是从何处知道她这一体两面的神通的?”
    涅槃道祖脱口而出,“自是你那只猫儿告诉你的——”
    她话声一窒,愕然望向阮慈,阮慈对她微微一笑,“是呀,谁告诉你,盼盼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呢?”
    但王真人也曾——
    涅槃道祖和阮慈因果交融,阮慈所见所知,除却心底最隐秘的那些盘算,有许多也为涅槃道祖所知。便是其余道祖,也是这般,只要在她身上落子,她修为弱时,所见的一切,几乎也就是他们所见的一切。若非有东华剑镇压,几乎连心中的情念,都逃不过道祖窥伺。此时除了涅槃道祖之外,只怕还有数名道祖心中大起疑云,非止王盼盼,便连王真人和阮慈谈论此事,说的都是谢燕还那门功法,可以将二人化为一体,是融合而非吞噬,甚至包括清妙夫人,和谢燕还也是融为一体,否则清善真人又如何肯坐视其姐沦为谢燕还的进身之阶?正是因为此前所有迹象,都显示了这是一门合体功法,此时众人才会对白剑的结局如此惊讶——若非被误导,恐怕有几名道祖,亦不会坐视白剑就这般销声匿迹呢!
    在众人身前,那硬币最后一丝颤动,终于停下,谢燕还从其中探出半身,气息已和此前有极大不同,她在瞬息刹那之间,已是吞噬了一名离合道只有一步之遥的未来道祖,此时似乎仍不打算停住脚步,回望琅嬛周天一眼,眸中掠过万千思绪,最终化为轻轻一个颔首,举手断去上清门犹在源源不绝,灌注而来的灵炁,转身目注足下的大玉周天,深吸一口气,忽而傲然一笑,身后硬币,又开始轻轻颤动起来,发出万千毫光,往下只是一罩,竟将整个大玉周天,都笼罩在了其中!
    “此女意犹未尽!她要吞噬大玉周天,借此合道!”
    “一波三折,最后一折,她要乘着吞噬白剑的势头,以身合道!”
    “究竟是谁在她背后落子!不是白剑,却又是谁!”
    “太初和她是何时勾结的?”
    “不能让她合道!”
    一时间,诸多思绪在宇宙虚空中纵横交错,更有不少目光望向了负手而立的阮慈,但诸般道祖,也不会因为疑惑有任何迟疑,刹那间,宇宙道韵起伏涨落,已有数道牵动了宇宙大道根本的神通,从极远处横飞而来,撞入局中。
    琅嬛周天,蕴有超脱之机,不论是洞阳还是太一,道祖布局打劫,都是为了让这超脱之机,在劫难中升华浮现,供众人争抢,但大玉周天若是被谢燕还吞噬,无有周天大劫,则此局顿时颓然被破,超脱之机会在何时浮现,又成未知数。
    不能让谢燕还吞噬大玉周天,便不能让她合道!
    哪怕各方牵制,这依旧是诸多道祖的共识,刹那间洞阳道祖稍微放开道域限制,便有数道神通飞入道域,往大玉周天落来。
    ——道祖级存在,终于出手
    第447章 蛮荒巨人
    时间迟滞!
    时光长河, 无所不在,永远流淌,不受任何其余大道法则的影响, 便是太一君主,也不会抽走维系时光长河流淌的法则之力,当洞阳道祖将道域暂且开放一丝,率先涌入的便正是时光法则之力, 其在洞阳道域内的所有权柄分为四处,第一处在洞阳道域核心,维系对洞阳道祖法体的封印控制, 第二处在灵山下方, 减缓灵山和道基吻合的速度, 第三处在时光长河之中, 维系其往前继续流淌, 第四处, 便是刚刚成形, 从远方横渡而来的时光权柄, 呈现为散漫星光法相, 只见天星逐渐亮起, 化为薄纱, 往大玉周天笼去,薄纱之下, 一切灵炁活动都在肉眼可见的减缓, 可见彼处的时光流速, 和琅嬛周天已是不同。
    时之道祖甫一出手,便见声势,若让其权柄持续浓厚, 谢燕还将永远不会到达合道的瞬间,但仅仅是刹那之间,大玉周天又生变化,和时光之力同时溜进洞阳道域的另一法则之力,从薄纱之中异军突起,将大玉周天越握越紧,令那玲珑玉球逐渐变小——哪怕时间迟滞,但只要空间足够微小,到了某一维度,连时光之力也会失去作用,灵炁仍可自由流通。
    空之道祖!这神秘道祖,终于现身,时空两道,果然可以任意转化,相生相克!
    两大法则之力在大玉周天之上肆意交锋,终于惹得大玉周天之中,另一股早已潜藏的大道之力出手,洞阳道祖的交通道韵悍然将两大法则之力隔开,使其无法再作用于大玉周天,时空变化,暂时减缓,两大道韵似是明了洞阳道祖之意,暂且褪去,但洞阳道祖却未有对谢燕还出手,道韵在其上盘桓了一段时间,颇有恨恨之意,谢燕还只在钱币之中含笑看来,似乎胸有成竹,便正等着他出手。
    “洞阳,你也未免太过胆小。”
    时光之力暂且褪去,在空中凝聚为一尊玉像,便正是太一君主法相,面容虽然呆板,但其声却十分清越,“这么胆小,倒不像是你了。”
    洞阳道祖虽然脾气不佳,但却也并非他人能轻易触怒,闻言亦是现出法相,乃是一黑衣少年形状,站在大玉周天另一侧,遥遥望着谢燕还,神色之间颇有忌惮,淡然道,“我不愿以大欺小,你若要我出手,便把时间颠倒,拔除白剑,我便再来。”
    此时白剑被谢燕还吞没,谢燕还正尝试合道,似乎白剑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谁也没摸清谢燕还功法的根底,难知其中蹊跷。倘若白剑并未陨落,只是暂时蛰伏,洞阳对谢燕还出手的瞬间,两人便等如是建立了链接,他是天魔出身,天魔之间最善彼此吞噬,白剑掌人心阴暗面,又是洞阳难以触及的领域,这就等于是给白剑一个反过来吞噬洞阳的机会。
    便是成功几率极其渺茫,洞阳依然不会冒上这般风险,他流落在外的权柄极其有限,若被白剑缠上,几乎便等于失去了所有胜机。因此谢燕还越是有恃无恐,他便越不会出手,且还要维系自身道域稳定,沉声道,“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耍弄权柄,勿要过分,若是再度激起虚数风暴,此次可是无人能够平息。”
    他刚才出手,便是见到时空之力已是纠缠过火,若是放任其对抗下去,或许会令大玉周天陷入坍缩,动荡虚数不说,也将坏去周天相撞之局。但拦住了两大道祖,却并不意味着其对谢燕还有什么好意,见她的气势仍在不断攀升,黑衣少年轻哼一声,足下微微一跺,冷然道,“你也不过是拖延片刻罢了。”
    他是交通道祖,握有的权柄一样极为实用,只见大玉周天表面,又浮起一尊巨大身影,狮鼻阔口,蓬头乱服,似乎是一个极其巨大的蛮荒野人,将大玉周天所有胜机都掠夺入己身,其仿佛被压抑已久,终于凭借洞阳权柄,建筑了一条能和谢燕还沟通的渠道,当下便是迫不及待,伸手探出,把着通道两头,似乎想将其分开,自己挤将过来,只是他自身太过庞大,着实难以成行,这才退而求其次,将乱发一摇,便有无数身影从上头落了下来,穿过甬道,向着谢燕还刚刚成形的道域扑去。
    这便是大玉周天所有生灵凝为一体的意识,众真已知其存,见他现身之后,倒不免都有些诧异,金殿中不免有人言道,“还以为会一名丰神俊朗的修士,方才不负了大玉周天这玲珑表相,缘何竟会如此粗砺?”
    臻元真人叹道,“此为上古蛮荒巨人之相,众生意识云集一体,唯有取其共性方能长久粘合,人类情性,千奇百怪,唯有少许本能才是众人皆备,以我所见,这巨人或许便是本能共性的集合,其思维或许十分简单,也只有寥寥几种天赋神通,看似征伐手段远逊我等修士,但举手投足,便是山海之力,情念神通,对他恐怕也并不奏效,若是两大周天相撞时,我等并未想出手段将它分而治之,那么便会落于下风,难寻取胜之道。”
    萃昀真人这才了然道,“难怪白剑侵占阴影维度,许久不见他出面驱赶,原来他并无这等精细手段,只知不悦愤怒,却无法思量应对之策,还要洞阳架起通道,方才能凭本能驱驰化身前往。”
    因大玉周天的时间被迟滞之故,其中的变化,域外众真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些人影一旦落入甬道之中,便化为百般形状,有人有兽,对应的大约都是大玉生灵,气息可模糊感应到在金丹和元婴之间,胜在人数众多,源源不绝,便是谢燕还可逐一炼化,也要耗费不少手脚。不过谢燕还亦是绝不惊慌,此时大玉周天和外界的时间流速已不再一致,琅嬛周天也无法再送去支援,她身后淡白光华亮起,道域从容张开,仿佛一张巨口,吞没所有人形,气息亦在逐渐茁壮,而那巨人亦不忧虑,静静地在甬道另一头张望,阔口微咧,似乎对此时的情状并无太多不满。
    按说他的攻势,反而助长谢燕还法力,这巨人绝不该如此欢愉才对,但片刻之后,众真便瞧出甬道逐渐有拓宽之势,方知他遣出化身之意,化身越多,这巨人对这一维度的了解便也越多,它本就是大玉周天之主,这阴影维度便好像是家中新发现的密室,先被白剑窃据,现在则由谢燕还盘踞,但交流越多,了解越多,其对这一维度的影响也就越大,如此持续下去,谢燕还还怎么吞噬大玉周天?不被反过来驱逐出去就不错了!
    因时间被迟滞,诸多道祖也显得从容,可以随时判断局势,是否要再度出手,此时局势的发展,正在他们预料之中,而空之道祖也难以再度出手,众位道祖都算满意,宇宙虚空中便再无变动,而是由着大玉周天内的二人继续博弈。偏偏便是此时,琅嬛周天深处,传来一声轻咦,那声音似乎十分遥远,  回音重重,仿佛在许多障碍之后方才婉转传出,却是隐隐带了梵唱韵味。
    “你们二人,为何镇守在此?”
    众真刚刚还在关切大玉周天的博弈,此时却又纷纷转为审视琅嬛,这么多修士聚合在一处,还有未来道祖的意识关切,便是虚实屏障也因此变得透明菲薄,却见灵山一侧,琅嬛虚数之中,有三人对峙,其一面容模糊,只隐约瞧见身上披了一件紫金袈裟,在他面前却有二人并肩趺坐,俱是显露出法相天地一般的巨大身形,其中一人双目微垂,容色宁静,正是王真人法相,而另一人面上笼罩黑气,变幻无常,从气机分辨,却正是燕山魔主。
    他们收束全部力量,从金殿收回化身,便是来了此处,镇守虚数,阻住了其余道祖的力量渗透?
    众真惊愕之余,立时便有另一想法浮现——琅嬛虚数,藏了什么,此时又在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所有其余道祖,和他们想得也都一样,顿时便有十数道韵,受到主人感召,往两大法相渗透了过去!
    第448章 孤崖索桥
    “快, 快快!”
    在虚数海洋深处,顺着那闪烁幽光的彩色小径,胡闵、胡华跟在蜘蛛之后,脚步纷乱, 奋力往前奔去, 这条路崎岖漫长, 虽然途中无有追兵, 但光是路途本身便令人疲倦。那随着脚步忽涨忽落的修为神识,已是重负,跋涉之中, 更是逐渐有涉水之感, 便好似踏入了沉重泥潭似的, 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方才能够前行。
    虽然追兵已经退去, 但天边犹然可见巨大阴影,蠢蠢欲动往他们的身影窥探而来, 二人心中都有感应,正是师尊道侣为他们挡住了想要重返此地的诸般道韵, 这些道韵若是回到了虚数之中,有了主人驱驰,会比从前更厉害十倍, 胡闵、胡华想要从他们手下逃生, 或者还有可能,但要摆脱他们,继续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去,却是几乎没有希望。仅仅是在这条路上继续行走,便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更不说别的了!
    倘若无有师尊道侣和另一修士阻挡,此时想要走到终点,已是奢望。但这样的压力也并不能让两人的速度再快上一分,反而令到脚步更加沉重难行,心中杂念纷起,恍惚间竟有几个瞬间,忘却了自己为何要如此前行,心意逐渐动摇之时,又见十数阴影,以浩荡之势飞入天边,胡华心情不禁更为沉重,心中忽起一念,想要驻足观看变化,但仅仅是一个瞬间,又被胡闵杀灭,胡闵回头叫道,“阿华,往前走!哪怕最后被擒,能走多远走多远!”
    他不顾自身也是艰难前行,抓住胡华的手臂往前拉去,胡华心中杂念,蓦然间又消散不见,心志比之前更加坚定,叫道,“走!我们一起!”
    二人互相攀缘拉扯,一人力竭,另一人总是不惮挽救,如此跌跌撞撞,勉强又行过一处山口,便见到前方细路蜿蜒,飘飘荡荡,仿佛一座索桥,而两旁都是一片虚无浓黑之色,给人以极尽险恶之感,仿佛此处正是本方宇宙生灵不该前来之地,一旦坠落,则再无返生机会。便连蜘蛛到此,都是踌躇不前,望向二人,飘出一丝蛛丝,胡闵道,“黄师父,你不和我们一道往前去了?”
    终点已在眼前,索桥之后,便是一座小小山丘,山丘脚下有个一人多高的小洞,二人心中都有强烈感应,知道正在寻觅的终点,便藏在洞中,这索桥已是最后的旅程。但蜘蛛却在桥边逡巡不前,吐出蛛丝,排成小小字迹,“旅途已明,我不用再带路了,最后这段路途,我过不去,你们往前尽量走去罢。”
    他们二人虽然认阮慈为师,但在南鄞洲拜师的旅程,似乎已是许久以前,记忆久已模糊,仅还记得偶然得见的巨大仙人法相,还有临别时师尊的言笑,落入虚数之后,和他们朝夕相伴,传授功法的,便是这白玉蜘蛛,一行人走到这里,已是情谊深厚,胡闵、胡华对视了一眼,胡闵道,“黄师父,我们抱着你走!”
    不待蜘蛛回答,便弯下腰去,吃力地将那人头大小的蜘蛛抱在怀里,一时只觉怀中如抱山岳,竟是直不起腰来。蜘蛛吱吱叫了几声,胡华道,“阿闵,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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