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别让叶老听见,不然他又要责怪我不参加比赛的事了。”
顾知顺着他的话笑了一阵,露出关切的神情道:“江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挺好的。”江淮推了推眼镜。沈非间以前和他说过会有视力下降的可能,这些如同一个魔咒,总让他神思不宁,“就算是不好,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凑合着过总没错。”
顾知却朝他摇头:“我有一个美国的朋友是这个方向的,我希望你能去他那里看看。眼睛和感觉对摄影来说都是分毫不能出错的东西,我还等着和你出一场合作的摄影展。”
“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打算办展了。”江淮道:“还是做些最熟悉的事情,才不至于每日东想西想的,尽荒废时间。”
顾知却没同意他的话,只是伸手去捻起桌上的几张黑白照片,只看了一眼便笑起来,“江淮,你的风格变了。”
“变了?”江淮闻言也探过头去,这些东西往往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只是他自己皱着眉看了半晌,倒还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转头问顾知,“哪里变了?”
顾知扬了扬手上的照片,又指了指桌子上其他的,像是洞察了先机般得意:“感情,你的感情变了。”
第章
49.
“其实这是好事。”顾知笑道:“你现在更名副其实了。”
“只是由着兴趣来罢了。”
“但你不能否认,你进步了许多。其实有很多人走几十年都学不会这样美的构图。”顾知也看的入神,他道:“我都忍不住想留下来取经了。”
江淮摇摇头:“之前那场台风你也知道,岛上的树木房屋毁了不少,你现在想来不如多等一些时日,我相信很快就能有别样的美景。”
“那我也看见了它曾经的最美时刻。”顾知伸手敲了敲桌面:“在你的相片里。”
江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顾知轻而易举地问出了他心中的难题,“想好摄影展的主题了吗?”
“我最近在撰写书稿,也是心烦,没有想那么多,更不要说是这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江淮道:“其实像我这样的还是不太善于写文字这方面的……总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可摄影就不会,因为人们其实并不太能懂你在其中的感情。他们只看物,你拍的是景他们便看景,文字这东西太直白了,说主题什么的,我也犹豫了许久,甚至一度就想这样算了,定个【无题】吧。”
顾知眯起眼笑起来:“你看,我们讨论的东西又回到原点了。我记得帕里斯将他的角色定为摄影师,也定位为最大意义上的世界的写作者。大多数人都说摄影忽略的是本质,可你偏偏倒过来,忽略了选择。你本来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大众理解是你的选择,使他们不理解,也是你的选择。”
“既然都不理解,还有什么办展的意义?”
“世界上那样多的人,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不理解呢?”
江淮终于释然,他深叹一口气,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了。”
顾知并没有在小岛上停留太久,连江淮邀他与自己多住一天,都被他笑着拒绝了。江淮明白他现在大致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便也不再说什么,送他去码头乘最后的一班船离开。
汽笛声轰鸣,在他身旁极近地作响,他悠然的脚步还没踱到旅舍大门,就见那只橘色的肥硕野猫从他面前疾驰,往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色正装的男人脚上扑。
江淮的目光追随那只野猫,转身后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席谨河?”
席谨河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下的猫,似乎并未听到江淮的声音,也不曾想过他会转过身来。那只猫正在来回蹭他的裤脚,又见席谨河没有丝毫反应,正极不满地大声叫着。
江淮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他抬头时的冷漠模样瞬间变为惊讶,席谨河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人会回头看他,也从未想过要把自己陷入这样尴尬地境地里。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上前,那只橘猫最终也觉得无趣,幽怨地叫了绵长一声,又轻轻跳起,钻进不知哪个草垛去了。
“我刚才叫了你一声,你没有答应我。”
“我没有听见,对不起。”
“……你要是再与我说这三个字,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嗯?”席谨河看向江淮,脸上是疑问的神情,而这头,江淮一步一步正朝他走去。
一股喜悦由内心喷涌而出。江淮见他先是张扬了眉角,而后整张脸都笑开。他快三十五岁了,眼眉的细纹就这样暴露无遗,却不给这人徒增任何的苍老之意。他笑着,忽的就抬起了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江淮从没见过他这样哭过,或是说从没见他哭过。这个男人往往都是无所不能的,像裹在一个厚重的茧里。不曾想他一句话,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这茧打碎了。
江淮快步走上前,拉起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十指相扣。
他本就有很多的选择,因为最关键的那样东西,他已经拥有了。过了这样多年,他终于还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个令他心动与怦然的回头一瞬。
席谨河一直都在他身后。
翌日王行轻敲江淮的屋门,扶着刚吃饱的肚子在屋内转了好几圈。
江淮正在收拾东西,他要短暂的回G市一趟商谈摄影展的事情。王行瞥见乱糟糟的床单,吹口哨挑眉道,“哥哥我就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嘛,哪有那么多隔夜仇……啧啧啧席社长这腰还……”
“闭嘴。”江淮表示他满脑子黄色思想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表现,“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三兄弟是席谨河的人派来的?”
王行得意洋洋地瞟他:“不要说年龄没有用啊,我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江淮将手中的背包拉上拉链,忍俊不禁:“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每天倚老卖老的有意思吗?”
“逗你是还蛮有意思的。”王行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不出一个星期吧。”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着家,出来了这样久才回去一个星期还要忙东忙西的,你爸妈也不说你。”
“王哥你的废话太多了。”
“我这不是喜欢你关心你来着嘛。”
也是他倒霉,正巧这时席谨河推门进来了,最后那句话一字不漏地进了他的耳朵,“再说一次?”
江淮知道他压根没生气,只是老狐狸的本性,要吓唬吓唬人,故作迷障,也不拆穿他,抱臂看着王行惊慌地解释,手忙脚乱。直到最后这两人都笑了,王行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们这是联手整我呢?以后别来了,这里不让你们住。”
席谨河走上前伸手去接江淮手里的包,应了一句:“那我就带着江淮在隔壁开一家旅舍,跟你抢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