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巾与长针

    容玉愣了半天,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变乱。
    他……什么时候关注我的?
    多久了?
    由于懒, 除了日常窥屏自己粉的欧美圈爱豆之外, 她自己很少更新动态。
    后来索性撒手给了格格, 让她帮自己代为翻译和转发微博里更新的内容。
    也可能就是因为懒……不然六级早就该过了。
    容玉低头琢磨了一小会儿, 又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她跟拉斐尔的对话, 好像格外的顺利。
    几个评委虽说英语都很流利, 但只有在卢老爷子面前,她才能非常流畅的回答问题。
    但是和拉斐尔聊天的时候,几乎不用怎么思索词汇。
    他似乎一直在放慢语速, 并且用的都是偏简单的单词?
    所以自己沟通起来才会毫无压力?
    容玉把pad放到一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
    原定在周五的拍摄被提前到了周四,这也意味着, 他们将再休息三天。
    回巴黎庄园的路上, 闵初一反常态地主动坐在容玉身边,神情颇有些不自然。
    这小鬼平时都挨着大哥哥们坐, 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子?
    容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便推掉了洛佩兹的派对邀请, 提前吃完饭回了房间。
    果然不出多时, 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 挑眉道:“我就猜到有事情, 怎么了?”
    闵初颇为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侧身进了房间。
    他连坐下喝口茶的心思都没有,径直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
    “……这是, 什么?”
    “针。”闵初冷冷道:“在匈牙利的比赛里遇到的。”
    容玉愣了一刻, 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跟我走,去查监控。”
    “什么?”他惊讶的抬起头来,颇有些懊悔道:“我当时就应该直接申请暂停比赛,但是犹豫了一下,毕竟上面没有指纹,别人也可以说是我自己放进手布里的。”
    她本以为只是自己那组里有别有用心的人,谁想到闵初也会这样被为难!
    人心的险恶,在哪个国家里都毫无差别。
    “连你的毛巾都敢动?”容玉怒极反笑:“是刻意等着你擦手擦脸的时候划伤自己么?”
    手布是厨师随身带着的必备品,厨房油烟缭绕,额头和手都容易出汗,为了自身也为了菜品,哪怕在外面录制节目,摄制组也会准备这项必用的道具。
    而那个别有用心的人,竟然将针藏进手布了,用这样的下作手段来对付一个未成年小孩——何其歹毒!
    “这件事已经不是耍小心机那么简单了,”容玉飞快地将手机放入手包中,扭头看向茫然的闵初,坚定道:“霸凌也好,恶意比赛也好,绝对不能容忍。”
    如果当时他没有发现,用这手巾擦了擦眼睛呢?
    内心的凉意开始往外弥漫,她伸手牵住闵初,在开门前低声稳稳道:“出国之前,我答应过你的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们现在去哪?”闵初皱眉道:“找总导演调监控记录?还是看每个摄像机里的段落?”
    “不,我们去找胡姐和江一尘。”容玉冷冷道:“这件事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我们直接退赛。”
    赢了比赛,输了尊严,又有什么意思?
    不管这件事到底是出自谁手,她都势必要讨个说法。
    江一尘在听说来龙去脉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一定可以找出来是谁。”他轻声道:“我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一定要把那混账告到倾家荡产。”
    胡穗在得到消息之后,惊讶之余迅速的和国内的上级沟通了半天,顶着压力点了头。
    他们每个人都签了合约,好歹里面也有相关的条款保护着人身安全,应该不至于让他们付出天价的赔偿金。
    这个比赛,或者说这场真人秀,汇集了九个国家的冠军,以及数量繁多的工作人员,单是成本和投资都不容小觑。
    总导演在接到中国组导演的电话之后,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召集到了会议室中,每个人都脸色凝重。
    “这件事情,涉及到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以及整个节目的声誉,”迪尔清了清嗓子,眼神凌厉道:“必须查清楚。”
    “实际上,在接到您的通知之后,我们把相关的摄像头备份和摄影段落都调了出来,”总监制面色凝重道:“这条手巾是在匈牙利本地购买的,中间经过了运输、分发、以及放置,有很多人都有机会接触到他。”
    “但是利益相关的人,有极大可能是参赛的选手。”胡穗一改温柔妩媚的画风,如铁娘子般坐在总导演的手侧,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既然这个人可能处心积虑的想要害闵初,那下手时间肯定在分发手巾之后。”
    如果是无指向性的投放危险品,那个人大可以选择水龙头的旋钮等所有人都碰得到的地方。
    但被选中的,是用来随身擦脸擦手的手巾。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总监制叹了口气,从电脑中调出了画面。
    时间跳跃到晚上六点半,也就是他们准备前菜的时候。
    画面左侧的闵初用手巾擦了擦脖间的汗,随手把它放在干净的桌案上,转身去催切配的进度。
    画面中,拉斐尔站在原处,全程在专注的切菜。
    而手巾左右站着的布丽安娜和布莱尔大叔倾身凑近了些,互相尝了尝煎制鳕鱼和土豆泥的调味。
    他们的身影在某一刻重合,挡住了那条毛巾。
    下一秒,奥利维拉和那个巴西小哥一手端着菜,另一手抓着什么东西,从那条毛巾那儿路过,由于被布丽安娜和布莱尔挡住了路,都侧身在毛巾附近停留了几秒。
    紧接着,闵初端着切配好的土豆洋葱走了回来,查看了下他们的进度,拾起手巾想擦下额间的汗。
    他在碰到毛巾的那一刻,动作一滞,紧接着用指尖把那根针挑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包好放进了衣服里。
    监控画面中,布丽安娜和美国大叔都在专注的煎着鳕鱼,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也就是说,除了拉斐尔之外,所有人都有嫌疑。”
    总导演的脸登时就黑了。
    闹出这么一档子事,不仅得罪中国那边的几位大人物,还完全没办法查出来。
    “但是,针这种东西,谁会随身从巴黎带到布达佩斯呢?”容玉突然开口道:“这根针,恐怕是来自酒店房间里备着的针线包。”
    “我想,这种事情倘若问问酒店打扫人员,在我们退房之后的补货情况,总能找到些线索。”她眼神锐利的看向总导演,语气冷冽道:“如果节目组现在打电话询问的话,我想应该来得及。”
    当时他们先去酒店放了行李,然后再被大巴送去了布达佩斯中央市场,中间完全有时间在房间里找到针线包。
    迪尔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了,头一次被一个年轻的中国姑娘看的后背发凉。
    他皱眉看向助理,示意他找后勤要酒店的电话。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等着电话接通。
    这是不折不扣的丑闻。
    “您好,是匈牙利市中心酒店吗?”
    “我是之前《绝艺厨神》的节目组导演,对的,我们今天刚刚退房,就在中午……”
    迪尔皱眉打着电话,等待着线路另一头的问询和核查。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报了一个房间号。
    他神色一动,扭头看向助理,把那个数字报了出来。
    后勤部主管飞快地翻了下簿子,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奇怪。
    “这个房间,是安妮丝顿·坦格利安小姐的。”
    怎么可能?
    刚才还隐约感觉到一线希望的容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眼江一尘。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和认知了。
    厨师手巾,是在确认录制开始前补发的。
    但在此之前,整个晚宴的后厨被一分为二,而且全程没有人跨过那条线。
    安妮丝顿是绝不可能在比赛开始之后,无形之中穿过他们的厨房的。
    “这件事,我们将在私下请警察协助办案,”总监制揉了揉眉头道:“我们请安妮丝顿小姐过来坐坐吧。”
    闵初坐在容玉的身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安妮丝顿被请到会议室的时候,一脸的莫名其妙。
    总导演大致跟她说明了情况,询问道:“你那天在下楼之前,有让别人进过自己的房间吗?”
    “房间?什么?”安妮丝顿结结巴巴道:“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啊?”
    “她的房间,刚好在楼梯口旁边,而且是个摄像头死角。”胡穗神情复杂的用英文沟通道:“如果你现在不能如实解释的话,我们恐怕要请你去警局做趟笔录了。”
    “我在房间里没有见过任何人,”安妮丝顿涨红了脸,颇有些被冤枉的辩解道:“而且我在大巴上才知道比赛分组!”
    “好了,这件事交给刑警。”迪尔头痛地打断了她的辩解,扭头看向胡穗:“这件事情,我们会高度重视,并且集结选手开会,警告每一个人——”
    “不用打草惊蛇。”胡穗冷冷道:“但我觉得,监控也许该布置的更多一点。”
    现在节目还没有录制完一半,闵初也没有被实质性伤害,单凭这一件事闹得鸡犬不宁,会让很多人丢掉饭碗,包括她自己。
    这个在暗中窥伺的人,把一切都算到了。
    节目组高昂的运作成本、每个人签下的录制合约,还有手巾这样看似寻常的存在……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江一尘把他们两叫到另一旁,神色颇为不安。
    “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背景了。”
    容玉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要从分析犯罪动机入手?”
    “不错,你要这样思考,”他皱眉道:“冠军可以获得五十万美金、亚军可以拿到二十万,相当于我们这个级别里的人,整整一年的工资。”
    “而安妮丝顿,据我所知……”
    “她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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