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吧？”寓言右手伸出，手背碰了碰小钻风的额头。
    “我们没得选，根据千江月的说法，偏安岛一定非常安全，换句话说，也就是没有恶鬼之类的东西，也没有高位存在，黄道只要愿意，可以一直守在这里。我们现在没有特殊道具和装备，黄道也一样，我们完全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小钻风神情严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你认真的？”寓言从镜鬼身上下来，“刚才的情况你没忘记吧？他发动技能只需要用眼睛注视我们就行，你认为你可以比眼神更快吗？”
    “我没办法，但是你可以。”小钻风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寓言。
    寓言连连摇头，直接拒绝：“我不行，刚才我们能活下来都是运气好，不如还是想想别的办法，例如一直拖下去，等千江月带着鹰眼和苍一回来再看情况怎么样，现在我们还是先和皮影戏汇合比较好，也不知道她现在躲在哪里，黄道没杀死我们，肯定会去找她。”
    小钻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太大把握，而且，在他的提议中，寓言的处境会十分危险，而且他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具体的行动方案，既然寓言直接拒绝，他也不好再继续强迫，毕竟，他们现在还没被逼到绝境，暂时还不需要拼命。
    “唉，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寓言看见小钻风没有反应，右手伸出拍了拍小钻风的肩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认为把黄道拉到镜中世界可以依靠镜鬼杀了他，可他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因为被梦花影响才拉入梦境世界，但他肯定不是，或许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梦，死了只是醒来而已。”
    “的确有可能。”小钻风没办法反驳，“既然这样，还是继续看看情况。”
    两人继续前进，不久便看见停放在路边的黑色吉普车，两人乘车朝偏安岛深处前进。
    另一边，皮影戏同样正驾车赶往偏安岛内，只不过，在车窗之外，她能够看见在雨中前进的黄道，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从出现一直到现在，黄道没有任何攻击意图，甚至都没有尝试，虽然为了避免黄道预测路线，她一直在调整汽车位置，可黄道确实没有攻击。
    “为什么？”皮影戏问自己，“难道是因为他想留我做人质？不知道小钻风和寓言怎么样了？小钻风能够进入镜中世界，他们应该没事才对。”她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对她来说，黄道的攻击没有想象中致命，不过，既然黄道没有攻击，她自然也没有必要下车。
    细雨中，黄道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朝汽车飞来，似乎打算拦截。
    皮影戏紧咬牙关，再次踩下油门，在被黄道发现之后，她已经骑虎难下，偏安岛不比地下，如果她下车，即使用技能逃跑，对能够飞行的黄道而言，也非常容易被发现，现在利用汽车的机动性，还能够在速度上略胜一筹，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山路的弯道。
    再过一个u形弯的时候，她再次看向窗外，却发现失去黄道的身影。
    嘭。
    车盖上传来轻微响声。
    皮影戏抬头看了一眼，知道黄道在上面，这一瞬间，她肾上腺素飙升，因为梦境而沉睡的战斗经验正在逐渐苏醒，她双手握紧方向盘，向左猛打，同时踩下油门，汽车顿时改变方向，并且倾斜少许。
    汽车上方，黄道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车外，向山下落去，不过两秒后，他的稳住身体，观察汽车的前进路线后，向下一处弯道飞去。
    大约两分钟后，汽车来到下一个弯道。
    黄道再次登上车顶，不过这次，他在登上车顶之后，又马上离开，让双脚悬空，顺利避开脚下车辆一个蛇形摆尾，等到汽车稳定的瞬间，他再次落下，这次，安安稳稳落在汽车上。
    皮影戏发现自己没能和上一次将黄道从车顶甩下，知道自己的应对失败，于是全神贯注注意周围，同时左手将车门解锁。
    汽车顶部，黄道左手抓住汽车边缘凹槽，弯腰看向驾驶座。
    皮影戏看见黄道的瞬间，左脚猛踹车门，车门弹开，力道十足，狠狠砸在黄道脸上。
    黄道一时反应不及，没能躲过车门，不过，在被甩下车之前，他的左手紧紧抓住凹槽，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甚至开始泛白，之后，他的右手也扣住凹槽，成功稳住身体。他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接着，左手抓住打开后的车门顶部，从车顶跳下。半空中，他的左脚轻踩车门，让身体滞空，之后，右脚用力踹出，目标正是驾驶座的皮影戏。
    皮影戏的左肩膀被黄道右脚踹中，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副驾驶座倒去，车辆也失去控制滑向右侧。
    黄道双脚踩在驾驶座上，左手扶稳方向盘，维持汽车稳定，“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你能活到现在，我认为我的诚意已经足够。”
    皮影戏右手握拳，肌肉紧绷，但没有挥出，她看着黄道，并未回答。
    “第一个问题。”黄道顿了顿，“梦里不好么？”
    第1707章 选择的权力
    皮影戏听到黄道的问题，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正常，她看着黄道，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真实意图，可是当她的视线落在黄道清澈的眼睛上时，她发现自己分辨不出真假，似乎，对黄道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适当冒一些风险。
    “很难回答吗？”黄道将双脚放下，右脚踩了两脚刹车，将速度降下，不过并未停车，“很多人都喜欢坐在车上思考问题，也许这样你会感觉舒服点。”
    皮影戏调整呼吸，她非常困惑，如果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任何冲动行为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致命危险，她想了想，决定说出内心真实想法，之所以不选择欺骗，有两个原因：一是未必能够骗过黄道；二是关于这类个人主观问题的答案，谎言反而会带来反效果。
    “你真的想知道？”皮影戏问。
    “梦花会根据灵魂构筑梦境，浅层梦境无法让人沉迷可以理解为，人们以为自己想要的，其实不是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但是深层梦境，却是梦花将根植于内心的潜意识挖出来后，针对性构筑的梦境，即使千江月能够将你们唤醒，对你们来说，梦境也一定比现实更有吸引力。”黄道视线看向前方，左手扶着方向盘，毫不设防。他似乎沉浸在这场谈话中。
    皮影戏看着黄道，不知为何，虽然黄道几乎毫无防备，但是她却没有偷袭的想法，虽然她心中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可总没有找到合适的动手时机，这不禁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果连对方毫不设防的情况下都认为不是机会，那么，何时才是机会？
    “你应该知道，你动手的那一刻，就是你死的那一刻，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肯定不是为了就这样死在这座岛上。”黄道瞥了皮影戏一眼，似乎察觉到皮影戏内心的想法，出声警告。
    “因为梦的是假的。”皮影戏顿了顿，“我承认，在梦里生活很安逸，千江月唤醒我的时候，我一时也无法接受，没有人愿意一直在痛苦中挣扎。”她深吸一口气，再继续向下说，“我考虑了很久，我在想，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我心里有很多答案，但没有一个答案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没有一个答案是逃避现实，躲在自己编织的梦中度过余生。”
    “果然是千江月吗？”黄道神情毫无波动，语调低沉，像是对这样的回答十分失望，他转过头，看着皮影戏，问道：
    “那么，你们醒过来又能改变什么？结果不还是一样？你应该见过很多演员死在电影里，他们的结局如何想必你也一清二楚，在地狱电影中，没有积累与传承的说法，即使是人数过百的团队，全部死亡，可能也只需要一部电影。我记得你们的团队名字叫做地狱归途，本就身处地狱，在梦中度过余生难道不是正应了你们的团队名？”
    皮影戏摇摇头，回道：
    “不是的，地狱归途是苍一取的名字，刚开始我也以为代表着要回到现实世界，要摆脱地狱电影的控制，但是随着苍一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苍一想的从来都不是单纯回到现实世界，他一直所追求的是给所有演员一个机会，让演员拥有选择的权力，这才是真正的地狱归途，归途不是让演员待在什么地方过一生，而是让演员重新拿回自己未必选中时的权力，选择在什么地方过一生的权力。”
    黄道听到皮影戏的回答，他似乎感同身受一般，睁大双眼，对这些话有浓厚的兴趣，不过，语调依然维持原样：“原来如此。”
    “梦花是你们弄出来的吧？”皮影戏问。
    黄道看着前方的道路，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算是默认。
    皮影戏想了想，回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的著作，她继续说道：
    “你们认为我们在梦中会过得很好，所以就将我们丢到梦里，恕我直言，你们的做法和地狱电影十分相似，只不过地狱电影是将我们丢到地狱，而你们是将我们丢到幻想乡，虽然直观体验完全不同，但是本质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你们还是地狱电影都是在剥夺我们的选择，你们甚至都没有问过我们一句‘愿不愿意’。”
    “地狱归途……”黄道嘴角勾起笑容，“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凭什么认为地狱电影会给你们这样的权力？地狱电影不答应，你们又能做什么？”
    “地狱电影已经答应我们了。”皮影戏轻声说。
    黄道微微皱眉，踩下刹车。
    吉普车停在道路正中间，任凭细雨拍打窗户。
    “你说什么？”黄道大声问道。
    “这部电影，《终焉之地》的奖励，如果我们能够第一个到达，地狱电影承诺会给所有演员一个返回现实世界的机会。”皮影戏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黄道，她能够感受到黄道身上散发出的轻微怒气，不过，这股怒气并非针对她或者地狱归途团队，而是地狱电影。
    “它骗你们的。”黄道踩下油门，继续开车，“你们不可能成功，就算你们能杀了我，还有假年和乌有，以你们的实力，胜算是零。”
    皮影戏听到黄道语气肯定，也不生气，她想了想，用自信的语气回道：
    “是吗？也许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要试试吗？”
    说完，她盯着黄道的眼睛，在这一刻，皮影戏的气势不再被黄道所压制，仿佛两人的实力旗鼓相当，只有真正战斗过才能知道结果。
    黄道对皮影戏的变化倍感意外，不过，他依旧继续开车，并没有因为听到皮影戏说出威胁的话而主动进攻。
    皮影戏表情不变，虽然她心中十分害怕，但是，在刚才一瞬间，她的确让自己相信了自己说的话。刚才思考的时候，她想到了千江月，想到了这个似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队友，当然，经过长时间相处，她知道千江月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会高兴会害怕，甚至比一般人更小心眼，但即使是这样，身上依然有许多能够学习的地方，例如善于欺骗，或者说装腔作势，正是其中之一。
    敌人、队友以及自身的经历，在梦境中，皮影戏有创作小说的经历，而这些，全部都能够作为素材。创作的经历让她对人的特质了解更深，也让她的视野更加开阔。如果说以前她认为千江月善于欺骗只不过是个人性格导致，那么现在，她的想法完全不同，欺骗或许本身就是一种交流的手段，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战斗技巧。
    欺骗的前提是信息差。现在，皮影戏对黄道不了解，同样，黄道对皮影戏也不了解，即使黄道之前调查过，但是信息具有时效性，地狱电影途中一直给予优待，不停强化原有技能，黄道先前了解的信息早已经失去时效性，只能作为参考，自然能够达到欺骗的目的。
    因此，当皮影戏知道黄道对地狱电影答应条件而感到意外时，同时，也知道黄道对地狱电影暗中对其他演员的提升程度不了解，而这，正是她能够欺骗的前提。
    “我有个手下叫拿云。”黄道提起另一件事，语气略显沉重。
    皮影戏神情疑惑。
    “我死后，他会帮你们破除乌有的虚数之铠。”黄道转头看向车窗外，“如果你们想赢，就从杀了我开始。”
    第1708章 施舍
    “你……你说什么？”皮影戏没想到黄道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她一时没想清楚其中的关联，毕竟，就在不久之前，黄道还威胁过她，“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一伙？”黄道摇摇头，“殿堂级演员只有三人，情况和四线、五线演员完全不同，圈子只有这么大，相互之间只要无仇无怨，必定会互相交流。在地狱电影开启团队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假年和乌有，也商量过一些事情，直到后面团队建立，才制定具体的方案。
    我们三个人的想法从来就不一样，也没有谁的想法会一模一样，对我来说，让所有演员都能够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或者，像你说的，给所有演员一个选择的机会，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已经活得够久，也有了足够的权力，追求的东西自然也与寻常演员不同。”
    皮影戏不知道黄道说的是真是假，她分辨不出来，而且，黄道带给她的危险感觉也并未全部消失，如果她有任何异动，黄道绝对不会留手。她有一种错觉，黄道现在和她说这些，询问和了解只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找人聊天。
    “我听苍一提过。”皮影戏点点头，“只是，你突然和我说这些，让我十分意外，在我的印象中，告诫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演员。”
    “我的确杀人不眨眼。”黄道接过话，他停顿一秒，“杀人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杀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取乐，还是为了更崇高的事情？你肯定也杀过人，你认为自己是坏人吗？”
    皮影戏欲言又止，她想反驳，但一时之间想不到关键之处，她想了想，开口回道：“我的确有动过手，但很多时候都是被迫，不得不做。”
    “我们不是迫不得已吗？”黄道几乎没有思考，或者说，他早已经想到皮影戏会怎么反驳，所以提前考虑好了该怎么回答。
    “你们怎么可能是迫不得已？”皮影戏有些生气，“为什么要杀死其他演员？告诫会之所以臭名远扬，不正是因为你们一直不把其他演员的命当命？难道这也是其他演员的错？”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该这样，任其发展？”黄道看着皮影戏，目光比之前柔和许多，“可以理解，毕竟，为所有人争取一个机会不是你的想法，是苍一的想法。我问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为所有人争取一个机会吗？”忽然，黄道将话题扯到苍一身上。
    皮影戏愣了一下，她想了想，确认不会泄露技能等情报后，才开口回道：
    “因为，苍一他在比较弱的时候，遇到过帮助他的人，一个无私的演员。”
    黄道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嘲讽与不屑。
    “有问题吗？”皮影戏微微皱眉。
    “你根本不懂。”黄道直言不讳。
    皮影戏舔了舔嘴唇，没有回答，她仔细回想曾经的话语，曾经的讨论，并没有发现自己认为的源头有问题。
    黄道伸手打开电台，舒缓的旋律在车厢内飘荡，他右手的食指轻轻敲击方向盘：
    “你支持苍一，就像告诫会其他人支持我一样，不知道缘由，只是因为个人魅力，或者为了报答恩情而去支持。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苍一没有遇到你说的演员，但还是活了下来，他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当他问到这里的时候，旋律忽然变得激昂起来。
    即使两人现在没有拳脚相向，也没有发动技能，但是，交锋一直都存在，只是与直接战斗不同，这是精神上的战斗，是理念上的交锋。
    如果没有遇到……
    皮影戏在心中重复了这句话，她的确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方面是这种事情不是口头禅，没有人会一直挂在嘴边，另一方面，即使去想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改变什么，过去的事情早已经发生，无论当初救没救，对现在都没有影响，但是，现在，当黄道指出这一点的时候，她脑海中已经开始假设这件事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皮影戏摇头。
    黄道一反常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选择沉默。
    黑色吉普车仍然在雨中向前行驶，车上的时间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吉普车已经来到一栋别墅前。黄道踩下刹车，将吉普车停在路边。皮影戏提高警惕，注意黄道的动作，以免会被偷袭，虽然黄道之前说了疑似“送死”的话，但也只是因为之前黄道给人的印象太过强大，所以才造成反差，实际上，黄道真正表达的意思是，想要赢下这部电影，杀死他只是最开始的一步。
    “大梦是假年的计划，乌有帮助他实现，我不知道对他来说是不是成功，但是对我而言，当你们愿意醒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计划就已经失败，正如你所说，告诫会做的事情和地狱电影没有区别，依然是在剥夺你们选择的权力。”黄道转头看着皮影戏。
    “什……什么？”皮影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黄道顿了顿，根本不管皮影戏有没有听懂，继续向下说：“不管我的计划是什么，我都是站在‘人’的角度去思考这么做的意义，对我来说，演员站在人的角度，以人的实力取得成果，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成果，不过，对乌有来说，情况不一样，他已经接近成神的边缘，不管他成神之后如何，是否会履行诺言，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就算到时候所有演员都有机会，是你们想看见的情况，充其量也不过是神的施舍。”
    “真的可以成神？”皮影戏双唇紧抿，十分怀疑。
    “我也不知道，但他认为可以。”黄道低头看着自己双脚，“对了，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帮你们，而是为了帮自己。有时候，强的人未必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除了自身的实力之外，环境和运气也十分重要，例如，当苍一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恰好有一个演员公敌告诫会的存在。”说着，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你就把我当成游戏中的守门boss，我之前的话当成杀死我可以获得的奖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