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见到秦然的时候，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以后了。
    当从‘迷雾’教会会客的帐篷走出来的时候，波尔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时不时闪过的雷霆，低压的乌云，都在告诉着人们，糟糕的天气即将来临。
    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分不清楚这样的雷霆是真正的雷霆还是那位‘战神’在发怒了。
    不过，不论是什么，生活还得继续。
    瘟疫被控制。
    艾坦丁堡再次恢复了活力。
    但是，在看向‘战神殿’的大教堂时，人们的目光却变得怪异。
    一些事情并不是想要掩饰就能掩饰的。
    尤其是在有心人推波助澜的前提下。
    2567参与其中了吗？
    波尔问着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甚至，可以说是2567应该是其中的主力。
    只是面对神灵……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波尔这样默默的祈祷着。
    他承认2567很强。
    在巨大城市中都是拔尖的那一批人。
    可再强也终究不会是神灵。
    能够对付神灵的，只有神灵！
    这是公认的真理。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
    不由自主的波尔开始想到了那个让他遭遇到了眼前困境的女人。
    一个可怕的存在。
    以至于他想到的时候，第一时间感知到的情绪都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波尔将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暂时抛出去，他开始思考自己今后的道路。
    尽可能的完成一切任务，追踪2567等人的脚步。
    自己丢掉的。
    终究会拿回来！
    带着这样的想法，波尔撩开了帐篷，看到了坐在餐桌后的秦然。
    餐桌上的食物早已经没了。
    只剩下一些空盘子。
    比洗过都干净的空盘子。
    就连味道都没有了。
    以至于波尔完全无法断定，秦然刚刚吃了是什么。
    当然了，他是不会对秦然吃什么感兴趣的。
    之所以关注这些，是他敏锐的发现，秦然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但具体是什么，波尔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是长年累月的看着一片山水，在某一刻却发现它们变得陌生起来一般，可仅仅片刻后，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很是玄妙。
    却又说不出来。
    愣愣的站在帐篷前一秒，波尔才会过了神。
    他摆脱了秦然不同的变化。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周围。
    然后，他确认了一点不同：至少之前吃饭后，空气中会有食物香味的残留。
    而现在？
    一丁点儿的味道都没有了。
    难道是通风了？
    波尔猜测着，在秦然示意下，坐到了桌子一侧。
    而就在波尔坐下后，秦然直接开口问道。
    “你对‘魔女’怎么看？”
    很突兀的问题，以至于波尔再次愣了愣。
    这一次，足足四五秒钟，波尔才苦笑出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碰到她。”
    “可那种疯狂、残虐的感觉已经烙印在了我的灵魂上，让我到现在，一想到她的名字，都不由自主的恐惧着。”
    “没有骗你。”
    “刚刚我还在发抖。”
    波尔说着收敛了笑容，下意识的想要拿起面前的杯子。
    即使杯子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可惜，这并不成功。
    指尖在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杯子时，波尔打了个哆嗦。
    他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魔女’的时候。
    ‘想要拥抱死亡吗？’
    ‘想要迎接新生吗？’
    ‘我……’
    ‘都不会给你。’
    那抹声音再次出现了。
    波尔的身躯开始颤抖。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抹身影似乎若隐若现，就要从那深邃中走出来一般。
    “救、救命！”
    犹如是一位溺水者，本该坐在那的波尔，开始仰着头，结结巴巴的呼喊着。
    秦然给与了回应。
    烈焰驱散了黑暗。
    呼哧、呼哧。
    波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的头发贴在了额头前，身上的衣物彻底的湿透了，整个人更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般，几近脱力。
    “抱歉，我的状态有点不对。”
    波尔说道。
    “不。”
    “并不关你的事。”
    秦然摇了摇头，然后，很正色的问道：“我愿意以艾坦丁继承人的身份给与你一个男爵的身份，你愿意接受吗？”
    “不要着急回答。”
    “因为，这关乎到了你的任务。”
    “一旦答应了，我希望你能够离开。”
    “当然，一切的决定权在你。”
    秦然淡然的话语中，波尔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在来之前，波尔就想到了这些。
    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所幸的是，眼前的‘炎之恶魔’‘火焰君王’并没有失言，而且，还给与了超出他预计的报酬。
    在波尔的心中，勋爵就够了。
    男爵已经超出了预期。
    “感激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合作愉快。”
    波尔尽力站起来说道。
    他知道，如果他继续参与接下来的世界走向，一定能够收获更多。
    可他有自知之明。
    神灵的战争可不是他能够参与的。
    “东西都带好了吗？”
    秦然善意提醒着。
    额外完成主线任务的话，巨大城市可不会给玩家留下更多的时间。
    “当然！”
    “我又不是菜鸟！”
    波尔拍了拍自己的腰包。
    然后，顿了顿，波尔继续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照顾一下阿什，他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嗯。”
    “他是我的侍卫。”
    秦然一点头。
    接着，秦然突然想道了什么。
    “‘掮客’你怎么看那家伙。”
    秦然老生常谈的问道。
    有关于‘掮客’，秦然不止一次询问过波尔。
    而每一次，波尔都会是相同的答案。
    “那是一个奸诈、阴险，野心勃勃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要时刻的小心！”
    波尔回答的时候，表情相当的凝重。
    秦然微微颔首。
    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开着对方，再次重申道。
    “波尔，你愿意效忠于我，成为艾坦丁的男爵吗？”
    “我愿意！”
    这一次，波尔按照艾坦丁的礼仪单膝跪地回答着。
    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时候，波尔就全身泛起了淡淡的光辉，十秒钟后，波尔面带微笑的消失不见。
    第一次的，秦然看到外人返回巨大城市。
    你说含羞草？
    那个不算外人。
    就在波尔消失的下一刻，上位邪灵以西蒙的模样走了进来。
    “他比我们猜测中的还要重要。”
    “至少，防护方面很强。”
    “我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
    “可无法窥视他的记忆。”
    “一点都不行。”
    上位邪灵语速极快，眉头紧皱。
    显然，最近的顺风顺水，让它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无奈的结果。
    但秦然却是面色平静、淡然。
    “他，已经返回了。”
    “就是过去式了。”
    “我们应该关注我们能够关注的地方。”
    “而他？”
    “自然会有人继续关注着。”
    秦然缓缓的说道。
    “boss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上位邪灵想到自己boss的计划，就忍不住的问道。
    要知道这可是一次没有沟通的合作。
    “不担心。”
    “因为，那个家伙一定会准备完全。”
    “而且，你以为瑞秋他们真的会没有应对吗？”
    秦然很肯定的说着。
    然后，起身直接向着帐篷外走去。
    上位邪灵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跟在自己boss的身后走了出去。
    事情比它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一点。
    但是管它什么事？
    它只要跟紧自己的boss就行了。
    ……
    熟悉的感觉中，波尔再次回过了神。
    他可以确认自己返回了巨大城市。
    简陋的房间，足够安全。
    没有犹豫，波尔就这么躺在了床垫上。
    呼！
    他放松的长出了口气。
    在副本世界中，他已经尽力调整了，但是疲惫感却还是存在着，任何人在神经紧绷的前提下，都会像他一样。
    他坚信就算是那位‘炎之恶魔’也不例外。
    当然了，就如同‘炎之恶魔’会信守承诺一样，他也是一样。
    他要请无法无天喝一杯。
    顺带的，贩卖一些用不到的东西，购买一些必需品。
    虽然频道内新人的交流市场很不错，但是波尔坚信‘丰收酒馆’会有更好的。
    略微休息后，波尔整理了行装，推门而出。
    一路畅通无阻的，波尔进入到了‘丰收酒馆’。
    也许是来的不是时候，整个‘丰收酒馆’内的人寥寥无几。
    那位令人惧怕的老板娘不在。
    熟悉的汉斯、柯尔等人也不在。
    倒是那位‘孤僻者’莱文在，对方一如往常抱着猫，对着门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波尔看到了身材高壮的无法无天。
    此刻的无法无天正系着围裙，拿着水桶、拖把卖力的拖着地。
    一如他之前数次见到的那样。
    “嘿，无法无天。”
    波尔打着招呼。
    “嘿，波尔。”
    “要来一杯吗？”
    “如果你点一杯20积分以上的饮品，我想我就暂时可以将这围裙脱下了。”
    无法无天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我点两杯。”
    “一杯请你。”
    “就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
    波尔同样笑道。
    无法无天一把拽下围裙就跑进了吧台内，他虽然没有瑞秋那样的调酒技术，但是基础的调酒还是可以的。
    20积分的恰好在这个范畴的极限。
    五分钟后，无法无天端着两杯酒走到了波尔做着的小桌前。
    “我喜欢言而有信的家伙，还有……”
    “恭喜！”
    叮！
    酒杯碰撞。
    脆响中，波尔笑得更开心了。
    不单单是他履行了承诺，更因为他完成了最艰难的开头。
    往后的日子，在三到五个副本世界的时间中，虽然也会很难。
    但绝对不会难过这一次。
    所以，对于‘恭喜’，波尔是欣喜的。
    “这些收获交给你了。”
    “费用按照市场价。”
    波尔将这次收获中用不到的东西都交给了无法无天。
    自从‘宝藏猎人’的名声传出去后，越来越多的人来找无法无天。
    对此，无法无天没有拒绝。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
    他不会拒绝朋友。
    而费用？
    基本上是略等于无的。
    对于朋友，无法无天总会想到用其它的方式来补偿。
    “你需要求购点什么吗？”
    “不是太夸张的东西，我都能有办法找到。”
    无法无天问道。
    “我需要……”
    波尔说着自己的求购物品。
    然后，再和无法无天喝了一杯后，波尔起身离开了酒馆。
    当要返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无法无天已经完成了承诺。
    站在门前，检查着自己的收获，心情不错的波尔哼起了熟悉的小调。
    不过，很快的，这小调声就戛然而止了。
    一位熟悉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有事吗？”
    “贝拉女士。”
    波尔很干脆的询问着这位‘反抗者’的成员。
    虽然熟悉，但是声音冷漠。
    因为，波尔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不怀好意。
    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是这样。
    而是每一次都这样。
    “我们的老大，想要见您。”
    贝拉如实说道。
    “你们的老大？”
    波尔的声音拔高了一分。
    反抗者那个神秘的，谁也不知道的老大要见我？
    心底的警钟，疯狂的敲响着。
    “是这样吗？”
    波尔拉长了语调，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他准备推门而入。
    但是，贝拉更快。
    或者说，埋伏的人更快。
    一个布袋从虚空中出现，就这么的将波尔套在了其中。
    在被套住的时候，波尔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一个房间。
    在他的面前坐着……
    ‘掮客’！
    并不是他对‘掮客’有多熟悉，而是因为一旁的‘登记者’佐尔。
    做为随从的对方。
    只可能是出现在‘掮客’的身旁。
    顿时，冷汗开始从波尔的额头、后背冒出。
    ‘掮客’是反抗者的老大？
    他想要干什么？
    这些想法一股脑的涌现在波尔的心底。
    “很好。”
    “看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那你也该知道了……不、不，不是你。”
    “是2567应该猜到了我的目的。”
    无视波尔的惊恐，默默检查着波尔身上残留的一些气息，‘掮客’不由笑了起来。
    笑声很轻，但笑声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自信。
    毕竟……
    那是他在无数人中，挑选出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