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使的尸体直直掉到了地上，圣地上还在反抗的教徒们亲眼看着他们供奉的主神败落，心底都被植入了无法抹去的阴影，动作也变得迟缓。刺眼的光茫消失，乌云低低压到了他们的头顶，像是悼念着他们曾有过的辉煌，诉说着注定沉寂的未来。
    温彻斯特化出人身，把天使的身体收进空间戒指，召唤龙族停止攻击。这回组团打脸的任务已经超水平完成了，他们还是及早回家要紧。年轻宅龙们的脸都被战意烧得红扑扑的，眼睛都明亮许多，终于有了年轻人热血沸腾的感觉。
    埃文也御剑飞过来，站在云头上收起长剑，指尖划过方才沾到光明神鲜血的那块剑刃，眼中一派唏嘘之色。他倒不是因为伤了从前信仰的主神而难过，而是后悔曾信过这样一个神——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后，光明神从没花过半分心思保护这些信徒，他的愤怒都只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战斗也是为了夺取叶迟手里的垃圾筒和神格，哪儿有教典上写的半分神圣慈悲呢？
    在圣伯多禄山上的几次相遇还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现在他才算是认清了自己曾信仰的主神的真面目，彻底抛弃了最后一丝动摇。埃文叹息着收起长剑，从背后搂住叶迟，脸颊贴在他的肩头，将他的背紧紧按在自己怀中，嘴唇滑过因为战斗而泛上血色的皮肤，当着众龙的面秀起恩爱来。
    叶迟轻拍着他的手背，似是安慰又似许诺，分外温柔地对待这位命途多舛的小主人：“一切都会好的，等我炼化圣伯多禄山就带大家一起进入神域，然后从光明神那里夺来生命神格，我们也会有更多孩子的。”
    温彻斯特冷冷扫了众龙一圈，把他们的好奇心都逼回了肚子里，凑近那两人，从下方悄然握住叶迟的手，分享这旅程中甜蜜的一刻。
    回程时叶迟还特地跑了一趟公爵府，在后院的魔兽园里见到了正和一群熊猫一起躺在萝丝长毛里的公爵。他的面瘫虽然没能治好，但那种因为亲近心爱的毛绒生物而散发出愉悦的气息却是不容错辨。
    叶迟他们进门之后，他也还懒懒地躺在三头犬肚子上，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爱好的打算，只稍微抬了抬眼皮：“你们去哪了，该不会是和宗主教谈了什么条件？”
    叶迟豪迈地笑了笑，精致俊美的脸庞上流动着霸气侧漏的神彩：“我们是直接和光明神谈条件去了。现在北方圣地已经砸成了白地，教会找人重建还来不及，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空找胖达纪念馆的麻烦了。我会多留几只胖达在这里，您只管劝说皇帝陛下就好，神祗层面的问题都交给专业的来！”
    公爵的眼皮全撩开了，向来阴沉死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腰也从三头犬软绵绵的肚皮上挺直起来，全身肌肉绷紧，问了一声：“什么？”
    温彻斯特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教皇冠，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我们从光明神头上拿下来的。神祗的审美也是倾向这种华丽的白宝石和金属，你的裙子已经走上邪道了，逆主流的东西算什么品味高贵。”
    这顶教皇冠给拉乌尔公爵带来的冲击都不如“逆主流”“邪道”之类的打击更大，冷笑的时候嘴唇都多张了一线，死鱼眼里流露出一丝鄙夷的光芒：“只有老头子才死抱着传统，真正的艺术需要时尚活力，这种过时的东西没有什么可说的！”
    活了上万年，最近在更老的精灵衬托下觉着自己青春焕发的银龙对这句“老头子”十分敏感，冷哼一声，转向小娇妻怀里寻求安慰。埃文本来还好意想调停两人间的艺术之争，结果一眨眼自己的熊猫就被那头老龙抢走了，也不客气地挤了过去，让公爵再度亲眼证实了一回胖达王的荒淫传说。
    萝丝小姐把正中间的头埋在爪子下面偷笑，另两个头也稍稍避过去，留给别人两个大张着嘴的侧影。也亏得龙族们都在前面客厅里坐着没跟进来，还少看了一回这种闪瞎眼的争锋吃醋场面。叶迟左拥右抱地站在庭中，只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又弄了十几只熊猫出来，留给公爵建胖达王纪念馆。
    “这些熊猫还可以拍卖给别的国家，玛蒙帝国试过拍卖，那些贵族们肯付的价码高得很，连土地都有人舍得给，你们尽量往高处要价就是。”
    公爵遵循着非礼勿视的礼仪扑进了熊猫群里，对这群外表都是人类的家伙已经漠不关心了，十分自然地挥了挥手：“我先进宫去和陛下商量这事，你们需要房间的话让希姆斯安排就是，除了我的房间随便哪里都能住。”
    他雷厉风行地抱着几只熊猫出门，叶迟也一跺脚生出层云，拒绝了公爵提供房间和其他东西的好意，带着龙族众人一起往圣伯多禄山飞去。
    这一趟出门不过花了小半个月工夫，可是回去再见到那两只小熊猫时，叶迟却觉着像已经过了许多年，一对小儿女似乎在离开他的这些日子里飞快地长大，两臂上的毛都长得浓密乌黑，白毛消褪了不少，越发齐整圆润了。
    他们还是不会说话，可是见着父亲的面就露出笑脸，抬起软软的前腿乱挥，细细软软的叫声直透进人心里，要把叶迟和温彻斯特的心都叫化了。西尔维斯抱着自己的儿子送到叶迟怀里，温彻斯特则抱起背后粘着丝带的女儿哄着，哄了两下想起前些日子和公爵的艺术之争，顿时把女儿也让给叶迟玩，杀气腾腾地跑回房里给两只小熊猫做衣服。
    叶迟拦都拦不住他，失落地抱着一对小儿子低声喃喃：“这么小的熊猫穿衣服不好看呢，还是做一套小精灵的袍子和尾巴开汽的短裙更要紧……”
    88
    88、第章
    温彻斯特的创造力爆炸式地呈献出来,给两只小熊猫设计出了大量装饰性极强的华丽衣袍。他收藏了几千年的宝石和魔晶都毫不吝啬地贡献了出来,单是丝袜就做了几十双,配套的短裙、长裙和外套、衬衫更是数不胜数,恨不得连睡衣上都用金线绣满花。
    他倒真把这个当成了重点工作，喂奶换尿布之类全都交给了埃文和西尔维斯,自己只管拿漂亮衣服打扮小熊猫，再抱着一对小模特到叶迟和龙族、精灵族的战士们面前炫耀。年轻的光棍龙们都盼着见到刚出生的小银龙,可惜他们见到这对兄妹时两人都是熊猫形态，而且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也分不清谁是谁。
    “是兄妹,不是姐弟。要分清楚他们兄妹看背后就行，雷克斯脖子上有那头老龙的一片衣角。”西尔维斯无师自通地发明了奶瓶，正守在小摇篮前面喂奶，顺便纠正这些龙称呼上的错误。
    龙族们是抱着当童养婿的热情来的，在初看到小熊猫时还稍稍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这两只爬都爬得无比可爱的小家伙吸引，甘愿担当起保姆来。那几只雌龙更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做母亲的感觉，主动学着挤奶、喂奶、换尿布和给小熊猫们换衣服。两个小家伙偶尔会呈现另一种族的形态，虽然大多只有几分钟，雷克斯光滑明亮的鳞片和肥肥软软的身体也足够让雄龙们激动许久了。
    埃文抢不上照顾孩子的工作，就跟在叶迟身边陪他布置新的守山大阵。叶迟按着拔宅飞升法里印着的几套阵法画出了设计图，然后把光明神送来的天使和神祗尸体当作能量源炼化，在山上布下了层层嵌套的阵法。
    埃文跟着他布阵的次数多了，大约也看出了些门道，坐在草丛中对比阵法的落点，皱着眉头问道：“这阵图是不是有点问题，神迹山崖的阵法和周围是不相连的，而且最外层的阵法是收缩性的，看起来好像是要把咱们住的这片山崖削掉，只守护下面的群山一样。”
    叶迟在地面上钉下一块能量块，面上泛着光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那是因为这座山崖马上就要从大陆消失了。你感觉到我的境界变化了吗？我已经走到了合道这一步的关口，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引动天劫，飞升到神界。到时候我就拔起这座山峰，带着你们一起到神域居住，咱们一家就不用再分开了。”
    “带着我们一起到神域？”这样高级的法门埃文还没接触到，光是听着就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握住叶迟柔软滑腻的手摩挲着，低声问道：“我倒是知道神祗能把自己承认的神眷者带入神域，可是这样的话不用特别拔起山峰吧？只要打开神域大门，我们都能自己飞上去。”
    埃文的声音清朗干脆，就像他的剑法那样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利。他在修行路上走得虽不如叶迟远，却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听了这近乎疯狂的拔山计划之后，就主动给他提出了更简单的方法。
    叶迟倚在他胸口，半张脸埋在雪白的长袍里，坚定地摇了摇头：“万一光明神在我飞升之后派人突袭这座山，神域之门又没能及时打开呢？我可不敢冒险，什么力量都不及自己的力量可靠，还是带着你们飞升来得安心。”
    他吸收了创丨世神的神格之后，已经到了突破边缘，后来顺应本心到圣地挑战，又恰好遇到光明神，就正式打了一场。这一仗打下来不止对法则的掌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连心境都有所突破，剔除了从前退缩被动的弊病，那道合道的关卡已成了一张薄纸，哪怕他按捺着不去捅破，只要稍稍些外界压力压下来，也是要自然突破的。
    既然飞升已经迫在眉睫，还是早些做好准备，省得他们离开之后这座山上的魔兽又要受人欺压。虽说雪狼、双头蛇他们都已经突破了十阶，成为兽皇一般的存在，就是兽人和人类中的高阶职业者也没那么容易伤害到他们，可这些魔兽体内始终存在着血脉的压制，面对兽人时会有天然的畏惧。将来他这个胖达王不在了，总会有为了利益来捕杀他们的兽人，所以要提前打算一下，才好保住这片美丽的青山。
    草地上露珠滚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胖达王的光辉竟似比这水珠折射的日光更耀眼，埃文微闭了眼，低下头去吻他柔软的嘴唇。整座山上呈现出一片安宁平静的幸福景象，仿佛战争的危机远去，这座山和这片大陆都已脱离了光明神的控制，成为真正的理想乡。
    事实上，这片大陆还能平静得下来的就只有玛蒙帝国了。教会自从胖达王一役之后损失了大把精英，原本辉煌壮美，让教士和信徒们为之自豪的殿堂都化成了一片废墟，任何人看到这情景时也无法对这片废墟的主宰生出那般坚定的崇拜之情了。
    来潮圣的信徒们如潮水般撤离圣地，并将那天末日般可怕的景象和胖达王的神威传播了出去。周围各国的居民也有不少见到了胖达王在空中的雄伟身姿，虽没能亲眼看到圣地沦陷的场景，也不妨碍他们同样加入造谣大军。流言比最高阶的行兽速度还要快，没几天就席卷了半个大陆，无论教会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扼制这个消息的传播。
    玛蒙帝国附近几个参加过圣战、买过熊猫的国家也都闻风而动，不仅释放了被教会鉴定为悖神者的贵族们，更派了外交官到玛蒙商谈起第二波购买大熊猫的计划。亚历山大兴奋得连着几天睡不好觉，干脆把国事交给皇后处理，自己亲自跑到圣伯多禄山祭神，请求胖达王赐给他更多的豆粒熊猫卖给外国。
    浩浩荡荡的兽人骑兵团乘着统一的飞马越过大半个国家，抵达了圣伯多禄山下的第一座胖达王神殿。亚历山大命主祭点燃从海妖手里购买的顶级龙鲸香，又按照过去祭祀兽神的手法献上割得整整齐齐的烤肉，跪在神像前虔诚祭拜，请胖达王神念降临，回应他的祈求。
    神殿上方那座石像在香烟熏染之下现出了富有光泽的真正毛皮，眼中闪现神光，长吻微张，一道直透入灵魂的声音便回荡在众人脑海中：“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来意，派人到山脚下的路口呼唤我的名字，我的士兵会把那些东西给你的。作为交换，你要保证在我离开这里住进神域后，玛蒙居民也永远不能屠杀这座山上的魔兽。”
    “您要搬到天上的神域去？”亚历山上猛地站起身，惊愕的神情爬到脸上，平常那副懒散的姿态消失殆尽，终于有了几□为帝王霸气。
    神坛上的熊猫微微垂目，虽说在眼圈黑毛的衬托下看不出来，也还是给人一种更接近大道无私的冰冷感。他没再回答皇帝的话，重新变成了一座石像，精神则收回到山上的原身里，双唇轻启，将自己将要迎接天劫、拔起山峰同时飞升的事告诉了正在各峰巡逻的魔兽和各族客人。
    精灵族和魔兽们都搬到了其它山峰住，龙族倒是都选择了留下看孩子，战争女神因为有出入神域的能力，也留下来帮忙。叶迟施法封住了龙族和两只小熊猫呆的竹屋，向着守在门外的温彻斯特他们点了点头，含笑安慰道：“我身上存了许多信仰之力，天劫不会太厉害的，你们只管等着和我一起飞升好了。”
    他的笑容中含着不自觉运用的魅惑之力，安抚了银龙和精灵、人类心底的不安。埃文也不知从哪看的小说，自从那天他们在草地上做过一回，就觉着这是不好的预兆，总是欲言又止地，担心他在这最后也是最强的天劫中遇到意外。这惶惶不安的感觉也影响了其他人，温彻斯特已经几天没做衣服，西尔维斯也把换洗尿布和喂奶的任务都交给了龙岛来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但渡劫这种事是不能带别人去的，叶迟实在舍不得他们担心，用法力安抚了众人之后才步虚而上，走到护山大阵外彻底释放了自己的力量。
    这股不属于人间的妖力一出现，头顶的天空便黑了几分，空中零星的白云迅速聚在一起，向外不断孳生，形成棉被一般厚重的乌云层低低压在空中。云间渐渐吐出亮银色的细丝，再汇成蛇一样扭动着的稍粗雷光，众多雷蛇在云层中相遇融合，终于化成手腕粗细的雷光柱，伴隆隆巨响当头砸下。
    叶迟一动不动地站在空中，任雷光劈到自己身上。细碎的银光如流水般顺着他的长袍流下，却连他一丝衣角也伤不到，多数粹炼着他的骨肉，剩下的渐渐散化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