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他言简意赅道。
    霜行一一扫过去这些人，他知道他们或许都是虞西的人，或许也并没有背叛她，或许这一切都是计谋，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霜行不在乎什么计谋，也不在乎这些人到底与虞西有什么关系，有多么亲近，因为他们离虞西那么近却还是没有保护好她。霜行现在唯独余下一个想法，他绝对不会再将虞西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交给他们。
    “东西，是她亲手给我的。”霜行缓缓开口，目光如炬，“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朝我要？”
    溪尧脾气暴躁，瞬间就被霜行这番话给点燃：“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讲条件？老子认识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爬，快点交出来！”
    溪尧这么暴躁也不是没有原因，因为所有人在霜行说完那句话后都发现了不对劲，在溪尧破口大骂的时候师晓已经抛出了法器，同时手里结印，想要直接将霜行留在这里。而无相的身后也伸出了无数粗壮的藤蔓，这些藤蔓有的十分眼熟，虞西之前在没有武器的时候为了偷懒会借用无相的藤蔓，但无相本性与他化为人形时的外表完全不同，与虞西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击致命的攻击手段也不一样，众人终于得以亲眼见得传说中血腥残暴的凶树是何模样。
    藤蔓顶端裂开，变成了长满尖牙的四瓣，滴在地面留下了被腐蚀的痕迹。藤蔓的表面也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缝，等那缝慢慢裂开后才露出了里面的尖牙。
    看见这一幕的至元仙尊被惊得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以为无相只是虞西身边的一个走狗，凭脸待在她身边，谁能想到居然凶残至极！他该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把无相给逼到这个份上吗？
    但又说回来，那拿了东西的小子岂不是……
    霜行站在原地没有动，是被师晓地而法器和阵法绊住了手脚。师晓本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与虞西相识的时间甚至比溪尧还要早，如今修真界兵器榜上排在最前面的其实都是出自他手，那还是他随意拿出去的一些法器。而今为了留下霜行，师晓也不可能轻敌，就算是虞西在这里也会被他拖延一段时间，更别说这个才活了几百岁的小子。
    霜行被定在原地，面前是无相朝他张开的血盆大口，他知道倘若自己不将东西交出来，他们会直接杀了他再将东西取出来。
    他绝对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
    千钧一发之际，霜行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闪亮的光球，无相在那个光球出现的一瞬间脸色大变，连带着快要一口咬到霜行的藤蔓都慌张地撤了回来，师晓严肃的表情突然出现了裂痕，他的法器和阵法突然全部脱离了他的控制，而那团光突然扩大，连带着被光包围的霜行和法器全部都消失在了原地，地上连一根毛都没有留下。
    四下一片寂静，无相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想不明白，为何主人会维护这个小子。
    莫非那东西还真的是主人主动给他的，而并非他先一步从他们手里抢走的？
    无相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头大过，现在那小子被带走，他们改去何处寻找他，又该去何处寻找主人？
    良久，师晓似是无奈般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都这个时候了还记得薅羊毛……”他低声喃喃道，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听见。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溪尧：“？？？你们两个就让他堂而皇之地跑了？不是，你们这么没用？”两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居然抓不住一个只有几百岁的臭小子，溪尧这一刻甚至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跟那小子串通好了。
    无相和师晓都没有理他。再说了，溪尧刚刚除了说话什么都没做，就算指责他们也轮不到他来。
    但在场的除了溪尧，还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有能力指责他们。
    “师晓，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实在是愧对我凌霄宗对你的教导！”至元仙尊虽然刚刚全程没有参与进来，但是他十分赞同溪尧的话。况且在他眼中溪尧既然是天道的人，那就说明跟他们是一路的，想到这里至元仙尊越发觉得师晓不仅仅是将霜行放走了那么简单，他还在其他人面前丢了他们凌霄宗的脸。
    师晓：“……？”
    他狠狠地皱着眉头，也没了心情再跟至元仙尊装模作样，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如此，那我退出凌霄宗就好了，如此这般仙尊应当不会再担心了吧。”
    至元仙尊直接愣住了，“你说的什么……”
    “够了，师晓。”青阳仙尊打断了至元仙尊的话，“既然你如今还是本尊的弟子，就不要像虞西一样。”
    “那我不是了。”师晓干脆地说，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稀罕当凌霄宗的人？
    青阳仙尊脸色一冷，走上前去想要将师晓押回来，突然间见师晓眼神一闪，突然间整个眼睛被金色占据。
    这双眼睛，他们不久前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而此时她已经被虞西给杀了。
    天道占据了师晓的身体，眼神淡淡地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青阳仙尊，开口道：“你可知晓本尊是谁。”
    青阳仙尊一愣，“是……您？”他为何突然上了师晓的身？
    无相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明白了师晓背叛主人的原因。
    与之前不一样，天道与师晓的身体融合度更高，不似之前在白薇宁身体里那般别扭，连被虞西杀死肉身都反抗不了。再加上师晓之前的重重，可以知道一件事，他是天道在凡间的化身。
    所以，这是天道早就设好的一个局，从虞西与师晓相识开始的局。
    无相眼神沉了下去。
    至元仙尊不知道为什么师晓突然就变成天道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立即上前：“大人，那虞西刚刚突然消散了，这是大人出手了吗？”
    天道能再次出现就是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否则他也不可能拖着被虞西重创的灵识再次附身在师晓身上。“并非我出手，是那虞西咎由自取。”
    白薇宁是异界之人，再加上虞西没有任何缘由的直接对自己出手，所以已经触犯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消失也是必然的事情，而这正是天道想要得到的。
    剩下的他没有解释，哼笑了一声开口道：“东西呢？”
    至元仙尊一愣，“什、什么东西？”
    天道眉头缓缓皱起来：“虞西已经消失，她身上的气运必然会留下来。”说罢天道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如利剑般射在了至元仙尊身上，“莫非你没有看见？”
    天道说这话的原因当然不是真的觉得至元仙尊没看见，而是认为至元仙尊在骗他，想要把那气运给藏起来。至元仙尊起先没有想到这里，开口前不知为何突然一个激灵对上了天道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不不不，我、我看见了……可、可是……”至元仙尊的大脑飞速转动，他哪有看见什么气运，虞西消失之前唯一留下的只有……
    “是魔尊！被魔尊给抢走了！”至元仙尊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像是害怕什么罪名落到自己身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锅推到别人身上。
    天道的双眼微微眯起，至元仙尊担心他不相信自己，一个劲地把自己刚刚所见的全部说了出来：“那魔尊在您离开后就打破了结界冲了进来，一来就直奔那虞西，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将虞西遗落下来的东西抢走，我本想要让那小子将那东西给交出来，他死活不给，还打伤了许多人，最后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逃走了……”他语速十分快，生怕天道会怀疑自己。
    天道闭上了眼又睁开，“你的意思是，你眼睁睁看着它被别人抢走，却什么都没做？”
    至元仙尊一时失语，虽然看上去的确是这样的……
    “废物。”天道面无表情地说，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是至元仙尊心里莫名一咯噔，好似体内突然有什么东西被人给拿走了。
    天道最后把目标定在了青阳仙尊身上。
    这个人，也是他最初选出来的。天道知晓青阳仙尊自私至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如今的至元仙尊恐怕都比不得他，至元仙尊心里或许还有凌霄宗，而青阳仙尊则是永远都是把他自己放在第一位，这也是天道选择他的原因。最后放弃他把主意打到至元仙尊身上也是因为虞西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打算，将青阳仙尊不知道打发到哪里去，最后他让自己的一部分灵识化身的师晓去找了许久才将青阳仙尊给找回来。
    而事实上，在之前天道对青阳仙尊一直都十分满意，无论是在对白薇宁和虞西的处理上还是其他地方，都是一个合格的可以让天道来完全掌控的人。
    所以在得知至元仙尊让放在眼前的东西被人夺走之后天道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至元仙尊，他将从至元仙尊身体里抽出来的气运送到了青阳仙尊身体里：“本尊命你在修真界代行本尊之职，无比将气运找回！”
    青阳仙尊在至元仙尊震惊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了下来，完全不顾及至元仙尊近乎扭曲的表情。
    凭什么？明明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的，结果最后好处全部都是青阳得了？
    眼见着天道似乎要离开，至元仙尊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问道：“大人，那我们凌霄宗的气运……”
    他可还没有忘记天道此前将他们所有人的气运都拿去，说是为了与虞西对抗，但是虞西消失似乎也没有这些气运什么事……
    天道面色不虞地皱了皱眉，“你在向本尊讨要赏赐？”
    至元仙尊一惊，“这、这如何能叫赏赐……”这气运本身不就是他们借给天道的吗？怎么现在到了对方口中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气运岂是你想要就能有的？此前虞西为了对抗本尊，将气运随手洒出，而此刻既然虞西已死，本尊自然不能再延续她之前的打算。”天道面无表情地说。
    “本尊自由打算，你无权干涉。”他冰冷的泛着金光的双眼扫了一眼至元仙尊，眼神有一丝厌倦，似是对至元仙尊的话不满极了。
    至元仙尊心里一凉，而天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似乎离开了，师晓的表情恢复如常，眼珠也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但是现在无人敢靠近他。
    师晓看着至元仙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仙尊是被人教训了。”
    至元仙尊顿时恼怒，“你说什么……等等，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天道能借助师晓的身体，那就说明师晓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但师晓在此之前一点都没有跟他透露过丝毫信息，把他当成一个傻子耍，至元仙尊在多方事情夹击之下将怒火发泄到了师晓身上。
    但师晓岂是能安安分分当替死鬼的人，他只会火上浇油：“这个问题你何不直接问他？”师晓说罢眯起了眼睛，“怎么，是不敢吗？”
    至元仙尊被气得有点站不稳，“你、你……”
    “好了师兄，如今当务之急是将气运追回来，莫要将时间浪费在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上。”青阳仙尊出声阻止他，却让至元仙尊更加恼火。
    之前在凌霄宗的时候虽然青阳仙尊是剑尊，但是再怎么自己也是宗主，青阳看在这个的份上还是会对他留有几分面子。结果现在才刚刚被天道任命，就迫不及待地来指使他这个宗主了。
    “你……青阳，你别完了，我才是宗主，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青阳仙尊闻言皱起了眉头，觉得至元仙尊为何跟小辈一般无理取闹：“至元，我没有说过你不宗主。但当务之急是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你在这里发这些脾气作甚？”
    至元仙尊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颤抖地指着他：“好……好得很，我倒是现在才看清你的狼子野心，青阳，你藏得可真是够深的！”
    他重重一挥袖转身，对着所有凌霄宗的弟子说道：“所有人，现在就跟我回宗！”他是绝对不会让青阳带着凌霄宗的弟子去的！
    但至元仙尊没想到的是，那些弟子面露难色，犹豫地开口：“宗主，可是毕竟是那位交代下来的任务……”
    “我们的气运还没有拿回来……”
    “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吗……”之前暂住的山头因为虞西的原因将他们赶走，太溪山他们也不一定进得去，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倒不如先讨好天道，他定然是不会对他们置之不理的。
    至元仙尊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而就在他们几人争辩的时候，妖修和魔修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似乎完全不在乎天道到底说了什么。
    无相等人的想法自然是要找到霜行，但是他不会与这些人一起与虎谋皮。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不相信虞西一定还有后招。无论是青阳仙尊还是至元仙尊，都不在他们考虑和忌惮的范围内。
    至于魔修。
    之前站出来说过话的玄奇看着似乎突然间丧失了精气神的魔修们，不意外他们会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有什么出息。”玄奇扯了扯嘴角，“修真界待不了，就滚回魔域。”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要摆给谁看啊？
    有魔修抬头看了看玄奇，他们并不埋怨玄奇刚刚的所作所为，因为这是魔修们经过讨论之后一致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反抗天道，他们魔修根本不能在天道的操控之下做任何事情，何况他们魔修本来就被天道不喜，根本没有资本去反抗天道。
    纵然知晓刚刚那些不过是无奈之举，但是虞西刚才孤身一人被所有人背叛的场面依旧在他们脑海里不停地回放，被回放一次他们心里的愧疚就更深，导致他们只觉得身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铺天盖地的愧疚压得他们根本喘不过气。
    尊者把她能给他们的一切都给了，结果他们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这种无力感才是最可怕的。
    见他们回了魔域还是这幅死样子，玄奇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难道觉得，她会不知道你们反抗不了天道吗？”
    玄奇的话让一些人回过神，“……城主的意思是……”即便天道开口任命玄奇为魔尊，但是玄奇自己没有那个想法，魔修们就更加把天道的话当个屁给放了，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没有那么简单。”玄奇扯了扯嘴角，犹记他刚刚发现虞西之前在魔域做了什么的时候有多么心惊，这也是他这么笃定虞西不一定斗不过天道的原因。
    “她能将你们带去修真界，她有什么不凡之处莫非你们还不清楚？”玄奇不欲多说。尽管从天道的话来看似乎天道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但是玄奇直觉事实不一定是他们看到的那样。
    “慢慢等吧。”毕竟他们连魔尊都不知道去哪了，还能做什么呢。
    -
    而此时，被所有人牵挂着的虞西，当然不是天道想的那般被世界意志关了起来。
    身处不知道在那的空间里，虞西身下仍旧是她那把摇摇椅，而虞西本人半眯着眼睛，似乎下一刻就会睡过去，舒坦和享受四个字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虞西身旁，一个没有五官的白色毛球正在她身边跳来跳去，像是马上就要上火的样子：“西西，大佬，求求你了，你去管管他，别撒手啊，没有你可怎么办啊……”那个光球不停地叽里咕噜说着，从它的语速都能听出它有多着急。
    而虞西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就好像半点都没有听见它在说什么。一直到这个毛球说着说着自己觉得有点不对劲，凑近一看才发现虞西耳朵里塞了两团不知道什么东西。
    毛球：“……”这不是她刚刚来的时候从自己身上薅下去的吗？
    这个空间里不能用术法，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毛球觉得自己被虞西深深伤害了。
    它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于是毛球在空中卡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落在地上滚到虞西身边，“嘤嘤嘤”地哭着：“大佬，你别不管我呜哇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