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观众席的侧面,蒋淮则坐在那里,目睹靳谈拽着周棠远走的一幕,剩下迟芋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沮丧着脸,垂着头。
    蒋淮则偏过头,刚想招手喊她过来,不远处有道声音率先传进他耳朵里。
    “迟芋。”
    迟芋本是在此处愣怔一时半刻,还没搞清楚周棠和靳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循着声源张望,四周好像没有她认识的人。
    “迟芋。”
    的确是有人在喊她,不是听错了。
    再一回头,男生穿着酒红色的连帽卫衣,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有一双带笑的眼睛,就因为这样,迟芋认出他了。
    他是前几天在篮球场上要扶她起来的那个人,也是靳谈的朋友,名字她倒是不记得了,脸记得。
    迟芋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呈防备姿态,“你找我?”
    张执摘下盖在头顶的卫衣帽子,开口的语调懒洋洋的,点头承认,“当然,靳谈告诉我你们学校今天运动会开幕,门口的保安室查的不严。”
    “我们认识?”迟芋对此没什么感觉。
    “上次没来得及,那这次认识一下,你好,我叫张执。”
    要是他散漫轻佻,或是他油腻猥琐,迟芋都会转身就走,懒得去理这些。
    可是,都没有,他的语气既不冒犯,目的性也不是很强。
    普普通通的自我介绍,真诚的态度好似单纯的交朋友而已。
    那天,迟芋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那群人的开朗,现在看来,仿佛还有乐观。
    “我就不用介绍了吧,该知道的你都打听过了,至于靳谈有没有和你说不该知道的,那些我就管不着了。”迟芋看出他的来意,十分不给面子。
    蒋淮则坐在台面上,双腿支起来,眯着眼睛,聚起几分危险之意,以旁观者的心态静静观察着。
    这又是谁?
    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欲要起身,旁边走过来的男生忽然叫住他,“蒋淮则,班主任找你,让你现在去办公室,有事情和你说。”
    “现在?”他微微皱眉,又往迟芋所在的位置看了眼。
    两个人看上去也不是很熟络的样子,应该也是最近刚认识。
    操场到教学楼的距离差不多需要七八分钟,一来一回,中间班主任要说的事情,不过是下周一升旗的时候,由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最近要准备好演讲稿。
    陵和高级中学有叁个篮球场,靠近跑道两侧分别有一个,其中一个正好位于主席台后方,远离大部分人群,操场上人声鼎沸,比赛还在进行中。
    迟芋跟着张执走到这儿,在这之前。
    靳谈倚靠在圈出篮球场边缘的网格铁架上,碎发微微凌乱,弯着脊背,手里掐着根烟,没点燃,正单手挡着风甩开金属打火机的盖子。
    模样有些阴郁,蹙着眉。
    反观周棠,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气息不稳,环抱着手,一场无声的对峙就这么在两人紧张的气氛中拉开。
    呈现在他们俩眼前。
    “靳谈,不是说戒烟吗?这满打满算也才五天,忍不住了?”张执话说的直戳他心窝,带刺且到点子上,丝毫没有兄弟间开玩笑的度。
    靳谈听到声音后有动作了,把烟嘴直接咬在上下牙齿间,烟气随风飘散,周棠下意识要捂住鼻子,等他眼神扫过来,又讪讪地放下举到半空中的手。
    张执笑了声,迟芋还不懂他莫名其妙笑什么,这下看清了,靳谈眼尾那处似乎有血迹渗出来,不多,但有。
    刚才他额角的发丝恰好挡住。
    “迟……”周棠看到迟芋第一眼,就要迈着步子向前。
    靳谈冷冷地开口逼停她,“你再走试试。”
    “你……”
    张执走到他身边,挥手摇散那团呛人的烟雾,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伤口说,“怎么了?稀奇啊,这就被揍了,还是头一回吧。”
    迟芋才不管他有什么脾气要发,在她面前,通通忍着。
    她牵过周棠有些发抖的右手,没问怎么了,用力握住,对着场边的人,“我们先走了,早饭没吃几口,没力气站在这里。”
    周棠路过靳谈身边时,短暂停顿了一下,张执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里面那句“头一回”她在听晚酒吧也听到过,那些人说他是头一回带姑娘来。
    这次又是,那看来,话也许不假。
    靳谈等她走远,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眼底是森然戾气。
    张执站在那儿独自美好,洒脱的和身边的男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拍了下靳谈的肩膀,“怎么说啊,少爷,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靳谈手指轻擦过那道口子,有点长,现在外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至于么?还给我发消息,非要我把迟芋找来,就是为了接她回去。”张执无所谓地踩着场边的枯叶,“人都把你破相了,你还担心人家害怕。”
    “我说,靳谈,你栽了。”
    “少吓唬她,对女生不能温柔点儿。”
    张执嘴巴都要说干了,再看靳谈捏着烟吞云吐雾,置若罔闻。
    妈的,全白说。
    二十分钟之前。
    靳谈紧紧握着周棠的手腕,呼吸尽数落在她颈侧,温暖的气息,又陌生又熟悉,眼看薄唇要落在她屏气时凸起的筋脉上。
    扬起来的右手让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停滞。
    时间动,手落下。
    没真正打上去,靳谈身形迅速地躲开,脸色陡然间阴沉如黑夜。
    周棠的指甲昨天晚上刚修剪过,还是锋利的边缘,直接划过他眼尾,剌出半长不短的血口子-
    “就是这样,他要……”亲我。
    后半句周棠没明确说出口,迟芋懂得又多,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勇士啊,小棠棠,你也不怕他当场给你一拳,那里人烟稀少,到时候说不定还没人为你作证。”迟芋盯着她发红且发烫的脸,故意逗她。
    “我……当时只是身体要自保做出的自然反应。”周棠认真解释。
    迟芋搂着她,“哎呀,你放心,他才不会动你,刚答应要完整的把你还回来,你看他不是叫了张执带我去找你。”
    是这样吗?
    周棠有些看不懂他。
    是从哪一刻开始转变的呢?如果说,海边车内那个吻是契机,那源头呢?
    他请假的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在这之前,他与她还停留在朋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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