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虚拟偶像都有了，全息舞台当然也有了，歌迷们不用像以前那样去现场听歌，直接进全息世界就可以，更不需要对方一定是个真实歌手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算赵总不说，秦总也知道了。
    艺人生存在娱乐圈的底气，说到底还是作品，只有作品能让你长存，但当所有创作者都不需要艺人出现在作品中的时候……
    失业，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所以在八年前，当当年金花奖把所有的奖项都颁给了虚拟偶像之后，整个娱乐圈就分崩离析了，艺人们能转行的转行，能退圈的退圈，自此以后，演员、歌手、偶像、模特等各种就都被虚拟偶像这个万能的数据给替代了。”
    “不是我老赵不想用你公司的艺……咳，导游，只是现在大家都是全息拍戏，确实也用不到真人了。”赵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得秦总差点连连点头，听得荀秘书已经叛变频频点头……
    秦总转头，看了眼自己叛变了的秘书，恨铁不成钢。
    怎么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了？
    虽然在听完这些理由之后，她也觉得非逼着优虎公司非把她家导游收编出道有点过分，也觉得确实虚拟偶像比真人要好太多（她在现代也见到很多反面案例了），但这可关系到她之前定下来的影视化计划能不能成功的问题！她得想想，要怎么去忽悠眼前的赵总把她家那十个导游收编！
    就算当不了演员，也可以当角色指导嘛——就像剧组拍古装剧的时候会有礼仪指导一样。
    赵总还在继续解释自己之所以来拜访她的原因——
    “其实是李局指点我来的。”
    “也是他告诉的我，古地球的时候有一种提高电视剧收视率的方法，就是把热门小说影视化。这样小说的读者就会转变为电视剧的观众，”
    李局，就是李斯特，秦艾如今的直系上司，当初面试她的面试官之一，前几天还到a星游乐园搞工会活动，最后被吓得打了个通讯骗秦艾提早一个晚上把他们整个旅行团用飞船送走的那位。
    秦艾愣了愣。
    她依稀记得，当时李局好像在通讯里说了一嘴想要给她介绍个机会啥的，之后她还以为这只是当初骗她放人的一个骗术，原来这句话竟然是真的？
    赵总就是他介绍来的？
    咱们李局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李局还真有——因为赵总所在的优虎影视，也是一家“国企”_(:3」∠)_
    “大概是全息游戏比起电影电视剧精彩太多，还能自己投入进去，在一种叫电影类全息游戏出现之后，影视行业就遭到了冲击……”
    秦总木木地听着这段感觉和旅游行业崩溃时一模一样的话……合着整个星际，所有要倒闭的行业都是被全息技术、全息游戏给害了呗？
    “优虎影视当时已经混不下去了，就被政府收购，成为了一家政府控股专门探索影视破冰的试验地。我们之前一直在探索把电视剧电影往全息角度拍——就是让观众置身到全息世界里，像穿越一样，让男女主角的故事直接发生在他们面前！他们身边！但拍了两三部这种片子，依旧没什么效果，这才有了李局来调研，和让我们试试把《羊小姐》影视化的事情。”
    秦艾get了。
    李局大概是在星光游乐园感受到了那种把观众置身到案发现场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觉得这样的感觉虽然不适合放在现实旅游中，却适合放在全息电视剧里，这才给两家公司牵线搭桥。
    一个可以得到版权费，放弃游乐园，继续开发下一个旅游景点；
    一个可以靠一个有热度的故事，吸引更多观众观看！
    两家公司都有了美好的未来！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大秦文旅打的主意是要把场地和人员一起租给优虎影视。
    他更没想到的是，优虎影视账上资金已经接近于无，赵总之所以听他的来找大秦文旅，除了《羊小姐》本身的热度之外，更重要的是……
    他觉得大家都是国企，那他就可以厚着脸皮赊账了。
    对，他打的主意和秦艾一样的黑，秦艾是想不管不顾电视剧的质量，塞人塞场景魔改剧本，而他想不花钱，空手套版权。
    大家都是厚脸皮的心黑国企领导，谁也别笑谁！
    原本打算离席的秦总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好像上一章发飙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整个桌上除了荀秘书瞪着一双眼睛表示“你居然还有脸坐回来”，其他人都适应良好，很默契地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继续谈合作。
    秦艾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初心，打算拿出她参加公务员面试的那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忽悠对面的赵总。
    她上来也不先和赵总谈条件讲价格，反而先抛出了一个赵总确实很想知道的问题——
    “赵总您觉得，影视剧没落这件事情，真的只是全息电影游戏导致的吗？”
    虽然秦艾完全没看过星际时代的电影电视剧，但这并不影响她忽悠对面的内行人。
    赵总果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不是全息游戏，还能是什么？”
    “当然还有，虚拟偶像的原因，影视作品本身的原因。”
    秦艾喝了口茶，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一部电视剧一部电影好不好看，编剧和导演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是一部作品的大脑和灵魂，只有他们讲出一个好故事，这部作品才能有一个好故事——这句话当然是不错的。”
    “但这不意味着，好的电视剧电影，全靠导演和编剧，演员，也是重点。”
    “再好的故事，也需要演员用演技去让观众投入进这个故事里，再好的导演，也得有好的演员帮他去诠释他的作品——因为虚拟偶像只是一串数据，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是不会创造人物的。”秦艾做了个深入解释。
    “一个虚拟偶像，她的眼神里是不会有这个故事里的感情的，因为她不是个真人！一个真实的人，你考试考砸了的哭泣和你死了爸妈的哭泣那种程度和表现力一定是不一样的！但对于虚拟偶像来讲，她永远只会一种哭泣，或者只会几种哭泣，导演只能从有限的范围里选择表情，但你永远不能指望她理解这个故事这个角色！”
    秦艾紧接着举了个例子，就是讲古地球时候，导演非常喜欢拍一些优秀演员的眼神戏，就是整个镜头只有一双眼睛，观众在看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人物的那双眼睛，看到她从一开始的愣，到强装坚定，到慌了神，到眼眶微红，到眼眶通红，到眼泪止不住地流，再到流干了没力气了变成无神的绝望……
    没有台词，没有动作，就是一双眼睛，却可以让看这一段的观众立刻明白这段戏里这个人物处于什么样的心情和状态。
    “虚拟偶像可以吗？他们的眼神里有表达的内容吗？”
    “一个故事，连演员都无法代入角色，你怎么指望观众能够站在角色的角度看故事？而当观众看一部剧很冷静很平静的时候，他们又为什么要看剧呢？还不如玩游戏来得惊心动魄。”
    赵总一听，神色一动，觉得有点道理。
    影视作品本来就是为了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才诞生的，如果一个影视作品它做不到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强烈感官，那确实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再一个，你们现在搞的什么全息电影、全息电视剧，说要把观众置身到故事发生现场，让他们以路人的形式直接看到男女主角发生的故事……这可真是个败笔！”秦艾说到这里，忍不住真心实意开始了吐槽。
    “如果是那种男女主角大马路上吵架的戏码那还好，观众就当是走在路上看两个人吵架看热闹，但是如果是男女主角在房间里的吻戏呢？这时候观众出现在男女主角的房间里，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亲吻……你是觉得人家感动爱情居多呢，还是掏出火把烧死这对狗男女居多呢？”
    秦艾这个例子还是举得得体的，更不得体的比如刑侦剧的凶手分尸现场，爱情剧的半露不露的床戏，校园剧的女主在女厕所里被校霸给堵了，古装剧的牢房参观鞭刑……
    “更不要提中间的转场，你们让观众好不容易投入到上一个剧情里，下一秒转场，他难道不会出戏吗？换成你你出戏吗？体验感极差好嘛！”
    “电视剧电影，既然叫影视作品，就要和游戏做出明显的区分，而不是模仿游戏……那你们还不如干脆直接转行做游戏！要坚持自己的特色！”
    “而影视作品的特色，就是那种让观众时而站在上帝视角看穿一切，时而又要站在角色角度或紧张或快乐或沮丧……第三与第一人称的不时替换，真实与虚假的轮换交替，这些才是影视作品的魅力所在。”
    “抛弃这些魅力，去学游戏的东西，这是舍本逐末，傻瓜之举！”
    秦总在这里疯狂掰扯，有的没的真的假的混合在一起输出，听得赵总表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万分赞同。
    他们公司已经用两部全息作品证明了，全息影视确实不行，没人看，那是不是就和秦小同志说的一样，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条错误的路？
    秦总一看对方有松动，再接再厉。
    “你们之前一直在说虚拟偶像比真人演员好的地方，说真人演员事儿多，出事概率高，演戏经常ng……但这些，只是部分水平不好的演员犯下的错误不是吗？至于被曝光黑料的演员……我就不信一个剧组的导演场务编剧助理会不知道！”
    说到这里，赵总身边那几个突然间眼睛飘忽不定，战略性倒茶喝水。
    “说到底，是当时娱乐圈不重视道德方面的培养，而所有人都害怕得罪人视而不见导致的——但换成我们国企，咳，不是，我是说我们这种政府控股的企业，本身就受到政府的考察和监督，只要把规矩立下，给他们高要求，哪有这么多暴雷的演员？”
    “再加上你们如果找人做全息场景，这种高科技是很昂贵的，换成我们实景游乐园就不一样了，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嘛，肯定比高科技的东西要便宜啊！也更有演员有代入感不是？”
    一句又一句递进式的发言，终于让赵总松了口，开始和身边这几个导演编剧商量起了用真人演员实景拍戏的可能。
    秦艾很高兴，于是又加码——
    “我们游乐园本身一个月就开业两天，剩余时间都是空着的，完全可以提供给剧组拍戏！对面就是我们的招待所！剧组完全可以就驻扎在我们星球！我可以给诸位打折！如果你们租用游乐园，招待所我就不收费！包食宿！”反正整颗星球都是他们公司的。
    讨论了许久，赵总一行人最终同意了秦艾的意见，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们确实可以尝试一下传统的影视拍摄模式——
    一切终于步入了秦艾计划下的正轨。
    于是她立刻摆开架势，和赵总一行人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要魔改剧本，还要塞演员进组的事情。
    “反正你们演员名单也没定下来！”
    “而且现在这个阶段，市场上根本没有演员，你们一时之间也找不回以前的演员，那我这里有现成的干嘛不用呢？”至于她公司里的这群导游会不会拍电视剧这点她是一个字也没说。
    赵总老神在在听她把要求巴拉巴拉重新又讲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这些他都能同意，但他就一个要求——
    “大秦文旅能入股吗？”
    入股？
    什么入股？
    拿什么入股？
    秦艾立刻反应了过来。
    还能拿什么入股？！
    当然是她的游乐园场地她的版权和她的员工！
    妈耶，眼前这个脸皮真的比她厚多了哇！
    虽然说入股了，之后这部剧如果真的卖出了好价钱，有了高收视率，他们公司可以分到不少钱，但刚才说的那一切都不过是她睁着眼睛瞎忽悠对方，为的就是把自己的演员和场地推销出去的啊！她又不是拍电视剧的她怎么知道这部作品拍出来好还是不好？
    她当初还以为自己这个游乐园能火呢，十拿九稳的事情都没能成，这回她什么都不懂，随随便便忽悠忽悠人，就能成功了？
    秦艾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不掏钱，不要想！
    我知道你没钱，但你没钱也不是我得掏钱的理由啊！
    当然说不能这么说，好歹大家都是国企，说不定政府哪天给国企开会，他们还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寒暄，闹得太僵不好，所以她学着赵总之前的变脸水平，一秒钟变脸，哭穷！
    一旁的荀秘书依旧没能接住自家秦总的这场戏，满脸的“我家总裁人格分裂了”的表情……怪不得他们荀家家大业大只分给了这小子一个快倒闭的旅游之星。
    秦总两眼一闭，就当看不见边上这个傻子，一边哀愁叹气一边念叨着：“我们公司也是才清算重组，政府拨款就开始拨了一笔，之后就说要我们自负盈亏了，结果都让我折腾进游乐园里去了，现在游乐园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这满嘴的实话，说得十分之感伤，且越说她自己就越投入，悲伤愈发真实。
    “现在账上唯一的进账就是《羊小姐》这本小说上架之后的收入了，但你们也知道，写小说能赚多少钱？我连下个月要发给员工的季度奖都不知道拿不拿的出来……我知道你们不信，这样，我给你们看看我公司现在惨淡的账面……”
    说着，秦艾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光脑，打开了那个公司系统，原本还吵着的现场突然一片寂静。闭着眼演戏的秦艾一时忍不住也睁开了眼——
    【公司名称】：大秦旅游文化公司
    【隶属星球】：aptx4869星球
    【法定代表人】：秦艾
    【公司员工数量】：20人
    【公司现有资金】：205万星光币
    【本月营业收入】：168万星光币
    【游客探访数】：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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