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哼!当真恬不知耻,给本卿直接拿下!”
    话不多说,子产命令一下,左右侍卫当即上前将驷黑捆绑拿下。
    饶是在场所有的大夫早有准备,此时也不由大吃一惊,毕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捉拿一国的上卿,子产此举可谓大胆。
    可万一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呢?那子产这回岂不是当真走远了?
    “国侨!你混账!”
    “快将老夫放开!你们难道是忘了‘伯有之乱’了吗?!老夫……老夫乃是有功之臣呐!”
    驷黑不得自由,顿时一通大吼大叫,脸上的激愤之色一时间也是溢于言表。
    然而,子产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直接是让底下的侍卫是彻查了整个驷黑府邸一番。
    不多时,根据鸮翼所提供的情报,子产很快就搜集到了驷黑意欲作乱的证据。
    而当子产拿着这些证据,来到驷黑面前时,一直在那叫嚷着子产滥用职权的驷黑也顿时是没了声音。
    “哼!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驷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子产再懒得是看他一眼,当即命人是将其直接收监了。
    于是,刚刚还像打了鸡血似的驷黑,立刻像是被拖死的狗一般,被侍卫给径直拖了下去。
    一众卿大夫见得此情此景,届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要么不动如山岳,要真动起手来,其手段之刚猛果敢,郑国上下谁又能与之相提并论?
    从驷黑的府邸出来,子产还是并未第一时间前去审问驷黑,而是命众大夫先去朝议,只说自己随后便到。
    众大夫也不明所以,但又哪敢质疑?只管是各自去了。
    而子产,却是立刻掉头,去往了丰段府上。
    “子产?”
    正要出门前去参加朝议的丰段见得子产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中,顿时心神一震,眼睑不由得一阵跳动。
    “伯石兄别来无恙,您这是忙着去朝议么?”
    子产不请自来,甚至不请自坐,脸上满是神秘莫测的高深之色。
    “那是当然,有何不妥吗?”
    丰段有些拿捏不准,当即也坐了下来,随口应付道。
    然而子产闻声,脸色却是猛然一转,盯着丰段的眼睛凛然道:
    “那……伯石兄可知子皙意欲作乱,今日一早已是被侨给收监了!”
    “什么?!”
    听得这个消息,丰段顿时大吃一惊,脸上的震惊一时间都要溢出眼框了。
    “看来伯石兄是真有些后知后觉了。”
    “不过也无甚紧要,侨此番前来,为的便是给伯石兄提个醒的。”
    “此番子皙意欲谋反,证据确凿,已无需审问,其勾结的一应人等,侨都必当严惩,绝不姑息!”
    “伯石兄若是知晓其中的内情,还请此时明言,侨绝不希望届时会有违了同宗情谊的事情发生。”
    是的,子产此番前来,唯一的目的便是为了敲山震虎!
    就是你丰段煽动的驷黑作乱是吧?
    就是你丰段整天在背后阴阳怪气不安本分是吧?
    此次子产虽并未搜集到丰段教唆驷黑叛乱的直接证据,所以并不能拿你丰段怎么样。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任由丰段是继续在暗中胡作非为下去,所以,这一出“敲山震虎”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当丰段听到子产此言,心里其实也跟个明镜似的。毕竟这之前,驷带早就是已经给他带了话的,只不过,他的确是没想到这子产居然是会动作如此的迅速!
    但事已至此,丰段当即也只得是故作姿态的敷衍道:
    “呵呵,子产贤弟这是哪里的话?段又岂能知晓驷黑暗中所为之事?以如今段与驷黑的关系,子产贤弟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若是当真知道那驷黑竟胆敢如此的妄为,我丰段必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制止的!”
    是的,现如今他与驷黑的关系的确是十分的微妙,所以他的这个理由也还算得充分。
    只不过,这些话拿来诓骗一下那些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尚且可行,可这话要拿来麻痹子产,这未免显得也太有些自欺欺人了。
    当然,对于子产而言,如今权且先快速平息了驷黑之乱,才是重中之重。
    “既然如此,那还请伯石兄好自为之。”
    子产也不再多言,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起身后,子产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丰段府邸,只留下了惊魂未定的丰段,一脸茫然的看着匆匆离去的子产。
    ……
    郑邑,德明宫,朝议。
    驷黑被侍卫带了上来,双手反绑着,跪在大殿中央。
    子产看了看地上的驷黑,又与罕虎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起身。
    “伯有的那次动乱,你擅作主张攻打伯有,以致我郑国招祸!这是你第一条罪状。与宗室兄弟争夺妻子,还意欲大动干戈!这是你第二条罪状。在薰隧的盟会,你肆意妄为,还强行篡改盟书!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有了三条罪状,我们又岂能再容你?!你还是赶紧自行了断了吧,要不然,就休要怪我等对你动用国刑了!”
    驷黑听罢,知道大势已去,如今纵是幡然醒悟也已是无济于事,于是他再拜叩首,并是近似哀求的言道:
    “我驷黑确是罪该万死……但人都是早晚要死的。子产啊!……请你就不要再帮着上天来虐待我了吧!”
    子产听罢,却是径直一声冷哼,又甚为不屑的回道:
    “人谁不死?!哼!凶恶之人就该不得善终,这是天命。侨如果不替上天行事,难道还要帮着凶恶的人吗?”
    驷黑已经没自知没了活路,又请求他的儿子能继续担任褚师的官职(就是子产之前许给他的官职,主管税务的)。
    子产却又淡然回道:
    “你儿子如果是有才能之人,国君自然会任命他的。但如果他没有才能,那迟早是要跟你去的。你对自己的罪过不担心,而又在这请求些什么?不快点去死,难道非要司寇来定你的罪不成?!”
    七月初一日,走投无路,众叛亲离的驷黑终是在庙堂之上自行上吊而死。
    一个在郑国上蹿下跳了多年,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甚至是让罕虎这个当国也颇为头疼的公孙黑,终于是迎来了他的人生结局。
    第二百二十六章 襄助子产的原因
    驷黑之死是注定的。
    在这个谋略家纵横捭阖的时代,似他这的智商显然是不太够用的。若是智商不够,能有德行来凑,那本来应该也是可以无咎的。
    可这驷黑偏偏还特别喜欢是肆意妄为,惹是生非。所以,横死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如今的“一尺白绫”,对他而言显然已算得是最为体面,也最符合他身份的死法了。
    而子产嘴上虽是不饶人的,可实际上呢?在昭示驷黑罪状的时候,并没有以谋逆罪论处,只是相对的给他定了三条比较轻的罪状,这也算得是维护了他作为公孙一辈的最后的颜面。
    消息传至楚国,楚王熊围表情亦是毫无波澜,毕竟他所需要的,是李然的辅佐。至于其他外邦人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而当李然得知后,则是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毕竟,驷黑的覆灭,对于郑国,对于子产而言,能够借此机会铲除一个不安定因素,终究算不得一件坏事。
    另外,对于子产的这一番做法,以及对外所宣称的“驷黑三罪”,也是令他不由得称赞了一番子产来。
    子产的确是有仁德的君子。
    要知道,驷黑意图叛乱乃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对于子产而言,若他想要借着此事大肆的搞“风闻言事”,并借机是将此事扩大化,将原先所有反对他的人全部都牵连进去并惩戒一番,那日后谁还敢对他的新政说半个“不”字?
    可是,子产终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公开驷黑是意欲发动叛乱的罪状。
    如果这不是他本身的君子仁德,又如何能够这般的“克己复礼”呢?
    孙武听李然在那如是分析着这里面的道道,也是不由在那点头称是。并是不由感慨起子产这些年在郑国的处境来:
    “子产大夫上事国君,下孚国野,居中策应皆需得是两头兼顾,保得此等的平衡实属不易。”
    “倘若,此番子产大夫处置得过于猛烈,那必定就会导致其失衡,届时恐怕为难的仍会是他自己啊。”
    “难啊……想必子产大夫心中也是有难言之苦衷吧……”
    孙武则是从另一个角度,说出了子产之所以如此做的另一层不得已的原因来。
    君子的仁德只是一方面,而身不由己的苦衷又是另外一件事。
    跟在李然身边多年,孙武看事也逐渐学会了透过现象看本质。
    子产乃执政卿不假,可也正因为他乃是高高在上的执政卿,所以面对国内的一众宵小之辈,处置起来就会显得尤为的困难。
    毕竟,他既要维护公室的颜面,又要维护民众的利益。而且还不能因为这样的事,让郑伯,让罕虎产生了别的想法。
    说白了,便是既要保证整个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又要做到明哲自保。
    其处事的尺度以及力度,都需得是相当的考究。
    所以孙武才会感慨子产身居执政卿的难,毕竟这种活儿,若若没点真本事,只怕还真是不好干。
    “呵呵,长卿所言极是啊。”
    “如今这般处置,当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卿现如今应该是明白了,我为何一定要协助子产大夫完成新政的改革了吧?”
    李然襄助子产,看上去乃是因为他二人志同道合。可实际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并不简单。
    “先生可是敬重子产大夫的仁德之心?”
    孙武显然还没看透这一层,所以他的回答只局限于表面。
    李然摇了摇头,笑着缓缓道:
    “乱世之中,仁德之心自是难能可贵,可光有仁德之心之外,更重要的乃是懂得如何去治理一个国家。”
    “如何使一个国家变得强盛,如何使一个国家的民众能够得以安居乐业,如何使得一个国家能够上下齐心,邦有德而民有信。这些,才是一国的执政卿所最应该考虑的。”
    “而这些,才是一个君子所应具备的最大的德行。”
    “子产大夫贤名在外,仁德义举自不必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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