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宁不知道饲养员怎么突然发起了呆，于是便喊了几声。
盛劭抽回自己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顾宁宁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连忙道歉，“对，对不起。”
顾宁宁有些懊恼。
她明明已经在心里提醒过自己，不要把“熊猫宁宁”的习惯带过来，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饲养员该不会误会她是故意的吧？
诊疗室里，心烦意乱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边牧“嗷呜”一声，破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盛劭轻咳一声道：“我们商量一下治疗方案吧。”
顾宁宁瞄一眼盛劭，然后很快收回视线，“好的，盛师兄。”
盛劭：“……”
他真是没救了，竟然觉得小顾医生这副心虚的神态也和宁宁有几分相似。
在经过商议后，顾宁宁在盛劭的建议下，决定尽快安排下一轮手术，给边牧骨折的部分复位，并进行加固。
然后盛劭写下一个中草药接骨丹的配方——用当归尾，生地，赤芍，槟榔，乳香，骨碎补，桃仁……炒地榆，大蓟等药材，水煎 300 ml，分三次灌服。
他道：“几天后，我再来调整剂量。”
第39章
一天后, 顾宁宁给边牧做了手术。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进行大型手术，虽然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但顾宁宁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手术一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等到结束后，顾宁宁才发现自己两条腿已经发麻发胀，几乎站立不稳。
一直在旁看完整个手术过程的顾长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基本上没出现什么差错。”
顾宁宁闻言松了口气, 她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但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出了手术室，顾宁宁摘下口罩, 意外地看到了盛劭，以及盛媛。
盛媛关心道：“小顾医生, 手术成功吗？”
顾宁宁呆愣愣地点了下头，然后看向盛劭。
盛劭过来她是知道的，怎么把盛媛也带过来了？
盛劭看出顾宁宁的疑问, 解释道:“我姐带糖豆来做个体检。”
糖豆就是当初盛媛领养的三花猫妈妈。
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唐糖起的, 最后得到其他家庭成员的一致同意。
顾宁宁点头，看向盛媛, “糖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盛媛笑着道:“它现在太能吃了，体重都14斤了, 我担心对它身体不好，所以过来做个检查。”
顾宁宁想起海宝妈妈, 赞同地点头, “是得减肥。猫和人一样, 太胖了容易得心脏病，糖尿病, 关节病……”
“是啊，但是不给它吃饱，我又舍不得……”
盛劭看出顾宁宁脸上的疲色，打断了盛媛的话，“小顾医生刚做完手术应该累了，快让她去休息。糖豆的事，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盛媛瞥了眼盛劭，心道：臭小子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体贴的话？不会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吧？
不过盛劭说的确实有道理，她抱歉地对顾宁宁道：“不好意思，耽误小顾医生休息了。”
“没关系，”顾宁宁摆了摆手。
糖豆是她救助回来的，她也很关心它的身体情况。
不过，她现在确实需要去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
顾宁宁临走前不舍地看了一眼盛劭，担心自己一会儿自己出来这人就走了。
盛劭看着顾宁宁的眼神，脱口而出，“我等你回来……研究一下后续治疗的方案。”
顾宁宁顿时开心起来，“好！”
“行了，行了，别看了，”盛媛扯了弟弟一把，“要不是我知道你那木疙瘩似的的情商，还以为你这颗老树要开花了呢！”
盛劭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
“我是说，我还以为你看上小顾医生了呢！”
盛劭：“……姐，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盛媛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能喜欢上人家小顾医生，我和妈楼下放鞭炮庆祝去。不过说起来，你真的不觉得小顾医生很不错？人长得漂亮，性格好，最重要的是她和你是一个专业的，有共同语言……”
“姐，”盛劭见盛媛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因为她的名字和宁宁一样，所以……”
听到这个理由，盛媛沉默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夸她弟弟一句长情，还是骂他一句离谱。
从没听说“爱屋及乌”能从动物延伸到人身上的。
等到顾宁宁从休息室出来时，盛媛已经带着糖豆离开了医院。
顾宁宁和盛劭一起去看了受手术后的边牧，这小家伙麻醉没过去还在沉睡。
顾宁宁隔着笼子摸了摸狗爪子，心疼道：“它被送过来也有好几天了，但是一直联系不上主人，估计是不想要了。”
这话顾宁宁也就敢在边牧睡着了的时候说，怕孩子太聪明能听懂。
盛劭闻言，蹙眉道：“怎么回事？”
顾宁宁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道：“医药费加起来得有上万块，他出不起或者不想出呗！但是又没狠心到扔下狗子不管，索性就扔到我们医院来了。”
“狗主人也太没有担当了。”
顾宁宁耸了耸肩，“有人把宠物当家人，有人只是拿来做个消遣，每个人想的不一样。我当然也可以把它扔出去不管，但是我舍不得。”
她爸开宠物医院这么多年，每年都会主动救治流浪动物，也不差这一只了。
再加上顾宁宁看得出来，边牧求生欲望很强，所以就更不愿意放弃。
盛劭隔着笼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领养它。”
“啊？”顾宁宁没反应过来。
“我领养它，可以给它最好的照顾。”
以边牧目前的情况，它的恢复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意味着领养人不仅要有耐心，还要有能力。
顾宁宁当然知道盛劭肯定能把边牧照顾得很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它有一天突然死了，你不会伤心吗？”
盛劭楞了一下，心脏猛地缩紧。
这个问题，勾起了他蔓延至今无法愈合的伤痛。
盛劭承认，自己在说出领养边牧时，是有些冲动的。
他不忍看到这么努力想要活下去的狗狗，从此以后变成残疾。
也或者是带着一点补偿的心里，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
见盛劭不说话，顾宁宁有些懊恼于自己的莽撞。
她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却听到盛劭道:“会难过。但是只要我和它都尽力了，至少不会后悔。”
当年宁宁的事情，盛劭始终无法释怀的最主要原因，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不得不面对最糟糕的结果。
哪怕就算他当时在现场也没能挽救宁宁的生命，也好过在大洋彼岸收到冷冰冰的“死亡通知”。
盛劭想，比无能为力更让人痛苦的，是他没能最后陪在宁宁的身边。
“可是……就算没有尽力，也不需要后悔。人的精力有限，总要有舍有得，我们不可能做每一件事都全力以赴。如果把生活中的不幸都怪在自己没有尽力上，那日子也太苦了。”
盛劭愣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是仔细想想又有几分道理。
顾宁宁对着盛劭弯了弯眼睛，“所以盛师兄以后可以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盛劭失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劝别人不要承担责任的。”
顾宁宁纠正道，“不是不要，不要把别人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就像当年“熊猫宁宁”的死，难道是盛劭造成的吗？为什么饲养员要为此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
顾宁宁心疼盛劭，希望他能想开。
盛劭失笑:“行，我试试看，”
……
“听说今年报考咱们实验室的有三个师妹，你们见过了没有？”
“问盛师兄啊，他不是去当考官了？他肯定见过！”
“你去问，我不敢问。”
“盛师兄又不会咬人，你怕什么啊？！”
“你不怕，你去问啊！”
“我又不八卦，我不想知道。”
盛劭刚走到实验室门口，就听见两个师弟的窃窃私语，他脚步一顿。
虽然当初被叫去做考官，但盛劭还真没特意去看最后的录取名单。
所以，问他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盛劭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也忘了看顾宁宁报到哪个导师名下……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毕竟都在一个学院，早晚会碰面。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