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潘垚忍不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都多大的人了,这两人还这样耍,她学校里的同学都不这样玩了呢。
    再看尤峰这一米八几的壮汉,在潘垚眼里,那是连小学鸡都不如了。
    “走了走了,赵家人要问你几句话,要是答得满意了,我给你烧点包袱,前些天,赵家烧下来的花皮包袱都是我写的。”
    尤峰抹脸骂街的动作一顿。
    就几句话的功夫,要是有酬劳,好像也还可以……
    还不待尤峰考虑清楚,手腕间的那道灵炁动了动,下一刻,他如一阵烟,又似一阵黑雾,被潘垚裹挟着朝上奔去。
    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此处是黄昏时候的墓园。
    清风吹来,松柏树沙沙作响。
    丁桂香几人只觉得周围一下阴沉了几分,手臂上有鸡皮疙瘩起来,一道泛凉的目光好似从她们身上扫过,又挪开,又扫过……
    尤峰打量着这一处地方,也打量着赵家人。
    ……
    另一边,见潘垚睁开眼睛,于大仙松了口气。
    “土土,怎么样?”
    “成了。”潘垚点了点头,指着前头的一棵松树阴影处,道。
    “人就在那儿,他叫做尤峰,大约一米八三,身量高大魁梧,左边脸上还有一块灰斑。”
    “祥鹏脸上没有灰斑!”丁桂香紧着就道。
    “对对,祥鹏脸上干净,打小时候,大家都说他的皮肤像妈,那是随了我。”
    老太太郑音容连忙也跟着附和。
    丁桂香暼了她一眼,都不想说老婆婆这臭美样了,夸儿子还要再暗暗夸夸自己。
    她顺着潘垚手指的方向,眼睛看向松柏树下头,急急问道。
    “这位大哥,我家祥鹏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穿着祥鹏的衣服,戴着他的金链子和手表?最后还死在大江里头了。”
    尤峰这才恍然,“敢情,你们是将我当成是那傻大哥收殓了啊。”
    鬼音幽幢,除了潘垚,其他几人瞧不到尤峰,自然也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众人只感觉到一股阴寒如暗流涌动而来,还有那簌簌而响的松针。
    潘垚想了想,指尖氤氲一道灵炁,灵炁化作数个光点,落入几人眼中。
    瞬间,他们瞧到的天光大不一样了。
    今儿天气晴朗,此时黄昏里时分,太阳还未完全下山,西边一轮暮日散发出柔和的光,暮光晕染了云朵,霞光半边天,就连冰冷的墓园也不吓人了。
    清风徐徐吹来,余光落在树梢,落在墓碑上,犹如往上头披了一层薄纱。
    这会儿,一切都变了。
    只见天光晦涩了几分,像是染了一层灰,带着死寂,树梢下,墓园阴影的地方,有几道影子若有似无的飘忽着,前头那棵松柏下,尤峰的脸格外清晰。
    只见他脸色又青又白,没有一分的血色,失去生命,那双眼睛好像都带着几分恶劣和无情。
    几人吓了一跳。
    郑音容捂着心口,抓着身边赵来云的胳膊。
    赵来云吃痛,心下也震撼。
    不知道是吓的,亦或是旁的什么原因,这会儿,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和死人也没差。
    不过,这会儿大家脸都白,他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倒是也不显得扎眼。
    潘垚介绍:“这就是尤峰了。”
    丁桂香忍着惊惧,又问了一遍,最后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鬼物好戏人,尤其是吓到人时,它们能感受到那股惊惧,这情绪对它们来说,就犹如琼枝甘露一样的美味。
    尤峰死后便在黄泉边折腾着过河,他没见过人,也没有吓过人,倒是不知道鬼能吃这情绪。
    这会儿,郑音容三人惊惧,他尝到滋味,馋心和贪婪心顿时升起。
    这下,他也不接话头,桀桀怪笑一声,眼瞅着就要朝巨人观的死相变去,想再多吓吓几人,他好继续饱食一顿。
    黑雾渐浓,恶臭涌起。
    潘垚怒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只见一道雷光顺着链子朝尤峰袭去,直把他电得颠三倒四,浑身那黑雾散去,重新变成青白模样,这才罢休。
    “我说我说。”
    吃了罚酒,这一下,尤峰看着潘垚的眼里有了惊怕。
    刚刚那一下雷光,他从骨头深处疼起,上刀山下油锅,大抵也就这样痛了吧。
    尤峰老实了。
    “那天的天气有些阴,我在路上走着,眼瞅着就要下大雨了,那位大哥停了车,摇下窗户……他问我,要不要让他捎我一段路。”
    尤峰回忆。
    人和人的境遇怎么能差这么多?他还记得赵祥鹏摇下窗户,见到彼此模样时,两人眼里的诧异。
    不错,乍一看之下,他们生得有些像。
    两人都是人高马大,四肢魁梧,留着板寸头发造型的大汉。
    只不过赵祥鹏是做生意的,气质温和一些,尤峰却一脸凶相,左边脸上还有一点灰斑。
    雷声轰鸣,大中午时候,天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天上雷光电闪,带着骇人的气势,眼看着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临。
    尤峰上了车,嘴里感激,一路上,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赵祥鹏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还有手腕上的手表。
    那手表……一瞧就知道它很贵!
    尤峰皱了皱眉,“也怪那大哥自己瞎好心,又瞎嘚瑟显摆,阔就阔了,竟然还显摆到我头上来了?”
    “所以啊,我就把他给劫了!”
    ……
    雨下得很大,水哗啦啦地砸进车前玻璃,后视镜也看不见,视野太小,怕冒雨行车不安全,赵祥鹏便踩了刹车,将车子停在一边。
    他拉上手刹,正想回头说什么,这时,一根皮带缠上了脖子。
    后面缠上的力道特别大,赵祥鹏用双手去挠,脚下乱蹬,却挣不脱那皮带。
    很快,他手一软,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
    墓园里。
    尤峰摊了摊手,还不觉得有悔。
    “应该还剩一口气,我剥他衣服换上时,摸了摸他的身子,那身体还是软着热着的。”
    “我只求财,不夺命,何况那大哥人还不错,瞧着下大雨还要捎我一程,那段路可不安全,以前雨大还有山洪泄下,我心里也领他这份情。”
    按尤峰的说法,雨下得那么大,那儿又偏僻,他和赵祥鹏又素不相识,他要是心狠一些,直接害了赵祥鹏的性命,都没人找得到他。
    留一口气,还是他感恩,心里仁慈呢。
    潘垚和于大仙听了,连连皱眉。
    不愧是生了副恶人相的,相由心生,这人行事就是恶。
    潘垚在心里偷偷打叉叉,红色的。
    她在心里暗道,别的先不说,反正那花皮包袱是别想了!
    旁边,丁桂香听到这里,她捂着嘴巴,眼泪都下来了,喃喃自语,道。
    “你不是人,祥鹏好心载你一程,他好心……”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尤峰皱着眉,眼里透出凶相。
    “他戴金戴表的,一副富贵相,走出来就该知道会馋到别人,怪不得我!”
    “只能说他太天真了,这世界上还是坏人多,随随便便便要做好人,自己又没个戒心,损了财也是活该。”
    尤峰说完,自己也不是滋味了。
    那身好衣裳才穿上,金链子和手表也才戴上小半天,他就被人害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想不明白,害他的那小子是谁,到底又为何要害他。
    要是也为财,将他丢进河里,怎么可能还留着大金链子和手表?
    “天杀的,要是让我逮着他,我非拖他一起下黄泉不可!”
    尤峰眉眼一沉,凶相毕露。
    潘垚没好气,“这是上天开眼,报应!”
    虽然已经迟了,潘垚还是问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地址。
    停车的地方是凤凰洲的一段土路,尤峰抢了赵祥鹏的衣裳和财物,直接将人丢在附近一处桥洞下头,那儿乱石杂草丛生。
    汽车他倒是不敢要,市里的车都是有数的,自行车丢了都能追回去,更何况是这样显眼的桑塔纳。
    所以,他一开始没想要抢车。
    但是,一辆车对男人的吸引力极大,尤峰心痒痒,到底还是没舍得。
    左思右想,他便想着将车开上一两天,过过瘾,回头再寻个地方丢了。
    哪里想到,才开了小半天,这福气的滋味吧,嚼吧嚼吧,还没囫囵地吃出个味儿来,他就没命了。
    ……
    天擦擦黑的时候,经过牛头湾时,尤峰瞧着桥上那处风景疏朗,能见到远处的牛头青山,山半腰有云雾缭绕,如仙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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