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两个字，戳中周妄内心的某个软处，隐隐传来刺痛。
    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淮临没有大学，许京窈考完，终究是要离开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周妄不想接受的事实。
    他把手套揣回兜里，跟着许京窈一起做小熊的肚子，时不时地碰碰人家的指尖，“你离开淮临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
    许京窈动作一顿，心跳乱了分寸。
    雪很冰，指尖冻得发麻，她不在意，只在意周妄刚刚说的话。
    其实她还没有想过以后跟周妄分开的事情，目光只放在眼前，此刻周妄还在她身边，就足够。
    但听周妄这么一提，她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去读大学就要离开淮临，离开淮临就不能经常见到周妄了。
    那一刻许京窈想，要是离开的时候，能把周妄也打包带上就好了。
    但她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栀子树的枯枝上挂着一盏灯，暖光太温柔，仿佛一旦熄灭，整个世界都会暗下来。
    许京窈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围巾盖住一小截皮肤，只有小半张脸露出来。一双眼睛大又亮，就那么无辜地看着周妄，“如果你经常给我发信息，我应该能勉强记得你。”
    一个含着几分讨好的眼神，轻易让周妄死心塌地，他淡笑，压低嗓音，“那我天天都给你发呢？”
    许京窈说：“那我就天天都记得你。”
    “行，”周妄满意了，“窈妹乖。”
    雪人小熊堆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成型，许京窈站起来，弯腰拍拍它的脑袋，成就感满满，“恭喜你成为我的第二个雪人。”
    第一个是元旦那天跟周妄一起做的兔子。
    周妄看她冻红的手，有些心疼，不经过犹豫，抓着她的双手直接塞进自己的外套里。
    也不打一声招呼。
    体温清晰地传到许京窈的掌心，发热发烫，她吓得缩了缩，“周妄，你干嘛呀…”
    周妄敛着笑意，“给你捂手。”
    他把许京窈的双手按在腹部上，故意绷紧那块儿的肌肉，“顺便摸摸腹肌。”
    掌心里的触感紧致而结实，凹凸分明，许京窈小脸一热，睫毛在颤，“我不想摸。”
    周妄装没听到，“那就纯捂手。”
    许京窈：“……”
    这样把手贴在周妄的腹部，太亲密了，她别扭，试图抽出来，“也不想捂手。”
    周妄不让，用力压着她的手，笑得蔫坏。
    几番挣扎，许京窈一直没妥协，终于成功把手从周妄的外套里收了回来，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掌心里的温度很久都没散。
    -
    过完春节，很快就进入二月。许京窈把兴趣爱好全收起来，心思都投入在学业里面。
    周妄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许京窈一放学回来，他就拿着数学资料往人房里走。
    许京窈偶尔会学得烦躁，说想出去玩，周妄不让，但态度并没有很强硬，而是引导她的思想往人生长远的方向去看，这半年苦一苦，高考分数高出一截，往后的选择就更多，前路也更光明。
    三月春来，院子里的花又开了，路边的树已经长出绿叶，一切都充满了生命力。
    不久后迎来第一次模拟考。
    许京窈心里很紧张，也期待这段时间的努力能换来不错的结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考数学时，许京窈发现题目变得比以前简单许多，她竟然大部分都会做，这无疑让她欣喜若狂。
    也让她对周妄更崇拜，更喜欢。
    三天后，学校公布一模成绩，许京窈的数学考到了九十二，那一天，全班都震惊了。
    许京窈坐在位置上，单手撑着脸看书，表面上看似对数学分数的提高毫不意外，内心其实已经开心得快要飘起来。
    放学后，许京窈一下出租车就往巷子里飞奔，迫不及待地想跟周妄分享这份喜悦。
    周妄昨晚说今天白天会出门，晚上九点多回，大概就是这个点了。
    许京窈连蹦带跳地跑到院子前方，视线中撞入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
    是周妄。他侧倚在院子外墙上，眼眸似敛着星光，深邃明亮，唇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
    “周妄——”许京窈跑上前去，比以前去逛迪士尼还激动，“你猜我数学考了多少分？”
    周妄看她这兴奋劲儿，心里也挺愉悦，随口报了个数字：“九十二？”
    许京窈惊了，“你怎么知道？”
    周妄说：“我教的你。”
    自然是把底儿摸了个透。
    “哦哦，对耶，”许京窈跑到周妄面前，夸张地鞠了个躬，“谢谢周老师的大恩大德。”
    周妄抱起手臂，姿态高高在上，“说吧，准备怎么报答我？”
    许京窈直起身来，上前一步，将距离拉得更近。月色洒在白墙巷子里，像铺着一层白纱，她咧着嘴角卖乖，“周老师，您想让我怎么报答呢？”
    周妄凝眸，将画面定格。
    眼前是一个明媚又甜美的笑容，许京窈清澈的双眼在路灯下闪着光亮，精致小巧的脸上是十七八岁时独有的青涩稚嫩。
    他的心跳被牵扯住，嘴上也没个正经，“抱一个？还是亲一个？”
    许京窈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两秒，她抿抿嘴，“我是认真的。”
    周妄存了心要逗她，“我也是认真的。”
    短暂的几秒钟，许京窈不知道想到什么，佯装老实地点头，“好吧，那我选亲一个。”
    现在轮到周妄惊讶。
    他心里喜欢许京窈，觉得她逗起来很有意思，说这种话原是等着看许京窈臊红脸的小模样，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
    周妄轻咳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京窈勾勾手指，示意周妄低头，“亲之前，你先闭上眼睛。”
    周妄懵了：“真要亲？”
    许京窈一脸认真，“嗯，非亲不可。”
    两道视线密不可分地缠绕着，春季的晚风温柔而暧昧，越吹越悸动。
    周妄恍惚之外，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屏息，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闭上眼。
    扑通扑通，是成年人急促的心跳声。
    他没看见，许京窈偷笑着，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玩偶，朝他脸上贴去，“亲亲。”
    皮肤被棉料触碰到的那一刻，周妄心尖轻颤，随后发现不对劲，嘴唇可不是这种触感。
    他睁开眼，看见许京窈刚收回手。而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巴掌大小的猪猪侠玩偶。
    许京窈说：“报答完了，周老师。”
    周妄被耍了，失笑，心里那点期待渐渐回落。也是，刚刚是他魔怔了，居然真以为许京窈会亲他。
    “许京窈，”周妄两手插进裤兜里，挪脚往前一步，身子往许京窈身上贴，“你耍我啊？”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许京窈却没害怕，反而觉得好玩。但周妄贴着她，她别扭，只能往后退，“哪里耍你了？”
    周妄继续往前，居高临下地审视她，“不是要亲一个么？”
    许京窈继续往后退，“亲了呀。”
    周妄：“用猪亲？”
    许京窈憋住笑，“我又没说是我亲。”
    周妄被她气笑，心底一股冲动涌上来，不打算轻易放过许京窈。他步步逼近，把人抵在墙上，“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报答。”
    许京窈的身子堪堪要被周妄贴住，胸膛间只留了那么一丝缝隙，她紧张起来，“怎么报答？”
    周妄主动把脸贴过去，“亲一个。”
    许京窈瞪眼瞧着，神情流露出浓浓的犹豫。她想亲，但也想坚持自己的原则，绝不对男生主动，即使是周妄。
    许京窈忍住躁动，又拿起手里的猪猪侠玩偶，对着周妄的侧脸贴上去，“亲亲。”
    周妄抬手把许京窈手里的玩偶夺走，揣裤兜里，“别怂，自己上。”
    许京窈推开周妄的脸，“我不要。”
    周妄耍混，“不是要报答我么？”
    许京窈伸手抱住周妄，“那就抱一个。”
    周妄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他目的达到，满意了，“也行。”
    月光朦胧，万籁俱寂，怀里的身躯很柔软，周妄心猿意马忍不住，捻起许京窈的一戳发尾，卷在指尖摩挲。
    足足拥抱十多秒，许京窈贪婪够了，心里还惦记着复习的事儿，推开周妄，“抱完了，回去吧。”
    周妄的眼神在她脸上留恋两秒，忽然转身蹲下，“窈妹，上来。”
    许京窈惶惑，“干嘛？”
    周妄说：“背你回去。”
    许京窈不好意思，“不用了。”
    “上来，”周妄的语气很温柔，“数学考九十二分的人，可以有这种待遇。”
    许京窈盯着周妄的肩膀，想到去读大学之后，再想经常见面就难了。
    趁现在还在一起，能多亲近就多亲近，她俯身贴上去，勾住周妄的脖颈，“起驾吧，周周妄。”
    周妄两手拖着许京窈的膝盖弯，轻松地站起身，背着她朝院子门口走。
    春夜宁静，弯月悬于空。晚风旖旎，吹起心间的丝丝涟漪。
    许京窈的下巴搁在周妄肩上，骨头硌得她肉疼，但也没挪开，“我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