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御一见来者,慌忙将儿子捧到手心里,举在眼前挡着脸,闭着眼大喊:
    “在这儿!大蛋在这儿!”
    灼烫的热浪扑到他面前,时御小心翼翼地睁眼,明凰神君云澜正叉着腰,瞪着他。
    时御旋即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说:“娘子,大蛋这不好好的吗?”
    小朱雀白胖的脸上满是泪水,实在算不上好,见了娘亲,伸手便要抱。
    “凤为雄,凰为雌,朱雀小殿下是这二位的孩子,前几月他们夫妇前往人界,托我照顾小殿下,今日我不在,他许是趁着看管的小仙大意,偷溜至此,”萧行绛抬手挥出一道龙息挡住扑来的热浪,轻声问怀里的晏破舟:“现在信我了?”
    晏破舟困了,只觉得吵闹,不情不愿地揉了揉眼,粘在萧行绛怀里,说:
    “在我的混沌境里撒什么野。”
    “我的神识倒成了你的东西了,”萧行绛笑道,而后起身将晏破舟护在身后,微微行了礼,道:“二位神君,此行可还顺利?”
    明凰神君一手揪着丈夫的耳朵,一手抱着朱雀,闻言转头,应了一声:“嗯。”
    萧行绛从那无甚表情的红唇间察觉端倪,指尖不动声色地送出一缕龙息,那抹龙息盖在晏破舟的身上,不多时便安抚着他睡着了。
    萧行绛抬步走至凤凰二人面前,轻声问:
    “怎么?”
    云澜怀里的小朱雀也睡着了,此刻低声说:
    “九天之道向来道穿梭六界之中,寻天劫之人,自千年前你将他封印在此,魔界无主,天道便化为魔眼镇压着魔界,可我们在人界时,在一处泉眼见到了天道。”
    “天道化水,可随江河溪涧走遍人界,”时御从娘子手下救出了耳朵,接了她的话,说:“几日前我们听闻神界也在云层中见了天道,天道游离了魔界。”
    “天道在找晏破舟。”
    云澜道,她轻轻拍着朱雀,说:“千万年来应受天劫之人中,从没有能逃脱的,你把他封印在这里,天道迟早有一天会找到。”
    萧行绛缄默须臾,而后说:
    “我会再加固大阵,不过需要二位帮忙。”
    开天辟地之时便有凤凰二神与白麟巨龙,三人是多年老友,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实情除了萧行绛与晏破舟,便只有这两位神君知道。
    时御听罢,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诧道:“你要......”
    身后晏破舟翻了个身,萧行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劳烦二人在镇祟山布下结界,我将他送回龙渊,随后就到。”
    ***
    半个钟头后,深渊蛟龙安安静静地盘卧在龙渊中,全然不知镇祟山已布下凤凰结界,萧行绛坐在草地中,面前站着明凰神君。
    “你可想好了?”云澜问他。
    萧行绛闭目端坐,闻言微微点头,只说:“天道恐怕不久就要到仙界了,事态紧急,有劳神君。”
    云澜叹了口气,身后撑着结界的时御闻言转头,凄凄惨惨地说:
    “娘子,你稍微收着点,别把我也烤焦了......”
    话音未落,尖锐的鸟唳穿透九天,火红的翅翼悬然展开,明凰神君现真身,火光乍起,这烈火比时御的凤火更甚,镇祟山柔嫩的绿草顷刻间尽数化为焦灰。
    结界内凤凰明火侵吞一切,而结界外镇祟山依旧春风拂草。
    没人知道折青仙尊在结界内受着世间最炙热的灼烧,白龙盘卧在火光中,周身鳞片焦烂掉落之时他听头顶的凰说:
    “你这是以命换命!”
    萧行绛难以开口,身后却渐渐浮现出一条昂首含珠的巨龙。
    仙人与神明皆有神识,只在肉身将倾时与本体分离,以求寻得一线机会收在某处,肉体没了可以再养,若是神识没了便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千年前仙魔大战萧行绛受了重伤,神识离体,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神识上割裂一块,捏出了混沌境,就是为了将晏破舟藏在此处。
    晏破舟是魔尊,自然是天道之敌,天道要他死,一刻不停地找他,萧行绛的神识掩盖了他的行踪,本以为天道会停于魔界就此放过,却不想千年后天道竟游离了魔界,又来寻那千年前就该魂飞魄散之人。
    他别无他法,只得加固大阵,可这加固并不是寻常那般,用点法力就可以的,他必须再从神识上割出一块,填入混沌境中。
    像是用自己的气味涂遍晏破舟全身,叫天道这条狗嗅不见他。
    可神识本就是在肉体即将消失殆尽时方才离体,也只有在这摇摇欲坠、神识不稳的时候才有机会分出一块,六界之内能伤他的东西少之又少,其中之一便是凤凰明火,其中以明凰神火更甚。
    神识是仙人最后的依托,云澜说的对,他就是在以命换命。
    烈火还在熊熊燃烧,时御的额角渗出汗,撑着结界的双手开始颤抖,这时他听萧行绛的神识猝然开口:
    “时御,借神剑一用!”
    时御在火光中化为真身,一根尾羽脱落瞬间凝为一柄利剑,凤君神剑淬着火,一剑劈在萧行绛的神识上。
    神识虽离体,却难以割裂,仙人法力越强,神识就越难以触动,萧行绛的神识旁人难以触碰,若要再割一块神识,只能如千年前一样,让火凤神君一剑斩下。
    龙吟仿佛从巨龙的神识内炸出,时御勉强撑住结界,让这一声痛楚穿不到外边,萧行绛周身鳞片尽数脱落,像被人一刀剖开的活鱼,可这痛苦比剖腹更甚,似是千万根钢针嵌在血肉,一点一点拉锯着周身的筋骨血肉,钝痛让萧行绛呼吸困难,却还是一摆尾,将神识送进了白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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