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客厅家具摆设清空，只有三张床板那么大的一台印刷机在不停工作。
    印刷机后方的石头地面铺有一层老旧掉色的狼形图案的地毯。
    无垢者掀开毛毯，琼恩皱眉发现，二楼与三楼之间竟被龙女士打通，开了个小窗。
    ——这是他家，她只是客人！
    临冬城的主人有些不高兴。
    不过当无垢者揭开红木板窗口，北境之王先前那点遐思全没影儿了。
    他被看到的场景惊呆了。
    不仅是他，周围探头张望的人都被震撼得叫出声来。
    “尸鬼，那头拉磨的牛是尸鬼！”琼恩回过头，难以置信看着龙女王道。
    丹妮笑着点点头，语气随意道：“我一直想知道，尸鬼不吃饭不睡觉，却能不停地跑，那些能量都是哪里来的。”
    梅丽珊卓从窗下“拉磨”尸鬼牛身上收回视线，淡淡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异鬼、尸鬼都是魔法造物，它们能从寒冷与黑暗中汲取力量，就像你利用地火魔力修建魔法塔。”
    “的确，能量还是守恒的。”丹妮点点头，感慨道：“看到尸鬼闪烁蓝光的眸子，我就该猜到的。
    那是魔法符文运转的效果，它们能汲取寒冰之力。
    只不过，我潜意识不想去相信，因为这种逆熵增的魔法太不科学了。”
    丹妮的确感慨万千，其他人却听不懂她的“满嘴胡话”。
    “尸鬼牛为何听你的话，一直不停拉磨？”二鹿疑惑道。
    “你没看到吗?它没脑子。”
    二鹿木着脸瞪她。
    ——你在嘲讽我没脑子吗？
    “你故意砍到尸鬼牛脑袋的？”琼恩却听出味儿来了，“没了脑袋，便会失去记忆与简单思维的能力，只能靠身体本能......不，是身为尸鬼的追逐活物的本能。”
    “它在追谁？”佩雷斯坦皱眉道：“是不是该弄一只活鸡吊在牛脖子前面？可楼下空荡荡的，只有一头牛，连房门也紧紧锁闭。”
    梅姨瞥了眼收拾新打印的赎罪卷的无垢者，“不用活鸡，三楼的活人就是它追逐的目标。”
    “轰——啪嗒——嘎——”
    几人正在交谈，二楼“动力室”突发变故，就见一直绕圈奔跑的尸鬼牛忽然栽倒在地，好似奔驰的野牛被人一枪击中脑袋。
    黑色的血液顺着断掉的脖子往外流，一会儿功夫，“动力室”地板上晕湿一大摊。
    尸鬼牛停下，传动轴停止运转，齿轮被卡住一般，发出一阵刺耳响声，彻底停了下来。
    之后的铡刀、印刷钢板、拉动纸张的转动轴全部停止运作。
    三楼的印刷机停工。
    “尸鬼牛也累死了？”亚丽珊·莫尔蒙茫然道。
    “看来到极限了。可之前都好好的。”大熊皱眉道。
    “不！”梅丽珊卓面色凝重，摇头道：“异鬼察觉到城堡里的情况，解除了对尸鬼牛的控制。”
    说着，她就再次回到窗边，拉起红木板，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白皙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
    “封邪法阵......”红袍女豁然回头，盯着龙女王问：“你将下层楼室整个封印了？”
    丹妮轻轻点头，无奈道：“打开窗口才多久？异鬼便察觉异常，取消了牛尸上的魔法。”
    “现在怎么办？赎罪卷印够了吗？”琼恩问。
    “把下面牛拉出去烹了，再换一头继续工作。如今北境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鬼。”丹妮随意道。
    “烹了...吃？”众人瞪大双眼，表情惊悚。
    “尸体在变成尸鬼那一刻开始，身体就停止腐烂；尸鬼被杀死后，残尸才会按照转变尸鬼时的腐烂进度，继续朽坏。
    也即是说，二楼那头牛与刚宰杀的牛也没啥区别。”丹妮解释道。
    “可吃尸鬼会不会太......”龙女王说得头头是道，可并非所有人都是胖山姆啊！
    好吧，胖子也不知道自己曾吃过什么。
    “森林之子甚至通过这种方式为食物保鲜，她们吃了几千年，你们怕啥？”丹妮不以为然道。
    “难道你吃过很多次了？”二鹿铁青着脸问。
    “不，我从不吃尸鬼肉。”丹妮皱着小脸，嫌弃道：“那玩意儿听着就恶心，我哪吃的下去？”
    “那你为何让我们吃？我们难道不觉得恶心？”一个山羊胡的北境贵族嘟哝道。
    “你们为何自己不愿喝褐汤，却让老百姓去吃呢？”丹妮反问道。
    “贫民贫穷，不吃褐汤就要饿死，但我们是贵族！”山羊胡骄傲道。
    “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问？”丹妮翻了个白眼，“我有巨龙，有翼龙军团，今晚我吃油焖深海大龙虾，明早喝着金葡萄酒品味活烤鱿鱼排，你能跟我比？”
    山羊胡瞪大双眼，脸上尽是呆滞。
    他周围的一众北境人也呆愣当场，心里憋闷却无言以怼。
    “咳咳，长夜不知何时结束，我们需要节约每一份粮食。”北境之王轻咳两声，打破尴尬的沉默，“把牛拖下去，今晚给士兵们加餐。”
    贵族总是贵族，没资格与龙女王攀比，难道还比不过手下那群屁民？
    厅内诸人微微颔首，对史塔克公爵的安排非常满意。
    梅丽珊卓走到停止运转的印刷机前，把琼鼻凑到沾染墨汁的钢印上嗅了嗅，恍然道：“原来如此，你的墨水是以龙血为主料调制而成。”
    丹妮斜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单手绘制赎罪卷，太耗时耗力，她一个人肯定做不过来。
    而绘制符文需要在动笔时附着高强度的精神力，普通墨水的印刷机印出来的只能是废纸。
    这些天，丹妮常常沟通玉海的魁晰，从她那儿学会多种魔兽血液绘制有效符文的技巧。
    然后她用蕴含陌客神力的大黑血液，配置出大规模印刷赎罪卷的墨水。
    灰光勇士卷的墨汁蕴含陌客神力，印刷红光通用卷的龙血中只有普通半神巨龙魔力。
    “龙血功能这么强，可以批量制造赎罪卷？”鳗鱼大人震惊道。
    “那可不是一般的巨龙。”红袍女瞥了面色淡然的龙女王一眼，意味深长道：“陌客之神血，效果当然好得出奇。”
    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
    大黑是谁？
    他就是七神，是陌客。
    他的血，就是陌客之血。
    还有什么能比死神的血液更适合绘制赎罪卷？
    “巨龙之血为何是陌客神血？”詹姆眸光一闪，惊疑不定道。
    “你该问问七神教会的教皇。”红袍女目光灼灼看着丹妮道。
    二鹿眉头簇起，欲言又止。
    见所有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丹妮面上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地说：“其实我家大黑就是七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也可以说，他就是七神在这个世界的化身。”
    “这，陛下，您这么说合适吗？”
    “黑龙不是光明大护法吗？”
    附近贵族被七神教皇的亵渎之语所震惊。
    倒是有几个南方过来的骑士，不仅没跟着惊叫，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个唇边留有毛绒绒灰胡子的俊朗青年踟蹰道：“圣麻雀在讲经台为大众讲解《七星圣经》时，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七神距离我们这个世界太远，意志无法降临人间，故而之前鲜有神迹现世。
    而巨龙就是神灵与凡间的力量媒介，如果凡间是个水池，神灵所在的星界为另一个水池，巨龙就是连接两个水池的导管。
    七神降下任何神迹，哪怕最基础的圣光术，都要以大护法的身体为中转。
    可以说，七神的意志都是通过大护法来实现的。女王陛下的黑龙即是大护法，也是七神在人间的化身。”
    “对，就是这样！”老螃蟹恍然大悟，惊疑打量灰胡子青年，赞叹道：“狄肯爵士，想不到你不仅武艺惊人，连七神教义也如此娴熟。”
    狄肯塔利赧然一笑，“赛提加伯爵过奖了，我也就去听了几场圣麻雀的弥撒，拾人牙慧而已。”
    丹妮斜了红袍女一眼，眼神得意。
    红袍女也正好看过来，神情淡淡。
    ......
    “陛下，我能学习无面者的《死神圣经》吗？“
    当晚，丹妮一边修行一边火烧乌鸦的时候，丹妮思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来，迟疑着问。
    今天上午，姬琪代替龙女王主持分发赎罪卷，也是上午，龙女王预定下艾莉亚充当陌客属神；中午吃过饭，二鹿、琼恩和一群贵族、骑士好奇赎罪卷的数量为何那么多，来客室三楼参观了“铁匠丹妮”用铁锤与龙炎敲打出来的印刷机。
    等他们散去，“小白鼠”艾莉亚就自动来龙女王的修炼室报到了。
    整个下午到入夜，丹妮都在用艾莉亚的身体研究《死神真经》。
    效果很强大。
    对身体素质与精神力的强化，以及磨灭情感的“冰清心境”，让小刺客丹妮思羡慕不已。
    “如果我学了《死神圣经》，没有瓦钢锁子甲，也能轻易打败临冬城的小公主。”丹妮思带着怨念说道。
    丹妮伸出指头，在她小脑瓜上点了一下，“你脑子有问题吗？艾莉亚为什么自愿过来给我当实验品，不就是因为《死神真经》有巨大后遗症？难道你想半异鬼化？”
    “这么说，让艾莉亚在前面测试，等《死神真经》修改完美我再学？”丹妮思笑道。
    “你想得美呢，你压根没超凡者天赋，学什么学。”丹妮嘲笑道。
    “呃......”丹妮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也回想起来，自己不能点燃玻璃蜡烛。
    “那我永远也不如她了？”她沮丧道。
    “那倒不一定，你可以转职成陌客牧师之......”丹妮表情古怪，“暗影刺客？暗影牧师？或者，幽鬼？”
    “那都是什么？”丹妮思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