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至于忌惮的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今日安平王府的无妄之灾,焉知他日不会变成英平王府的灭顶之祸?
    兔死狐悲,最是令人心生慨然。
    第55章 平凡日子
    (一)
    翌日天明, 苏婉宁从陌生的被衾里醒来。许是一夜思绪混沌的缘故,她睡得不算好,梦里她身处缥缈寂寥的荒山野岭, 睁开眸子,左右四处张望呼唤却也寻不到一个相识之人。
    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后, 苏婉宁的眸底通红不已,可把月牙和丹蔻吓了一大跳。
    “姑娘是做噩梦了吗?”
    因松柏院里没有丫鬟伺候,连端个热水到屋前的都是几个模样敦厚的小厮。月牙和丹蔻穿戴齐整后, 便端着铜盆到了床榻前, 正要为苏婉宁梳洗打扮时, 恰好瞧见了她眸底的一片暗红。
    因为苏礼的事,苏婉宁是吃不下睡不好。难得睡着后,做的也都是噩梦。
    月牙和丹蔻心里疼惜不已, 只能愈发恭敬地伺候着苏婉宁。
    不多时,小厮们提来了食盒。徐怀安也赶来了松柏院,陪着苏婉宁一起用了早膳。
    梁国公府的早膳十分精致。也许是徐怀安惦记着苏婉宁胃口不佳,便让厨娘多煮了些清淡好入口的菜肴。
    饶是如此,苏婉宁也只匆匆地用了几口,便搁下了筷箸。
    徐怀安也没有多少用膳的胃口, 他正要让人去套马车, 预备着送苏婉宁回安平王府时,徐明兰和徐明芳一同赶来了松柏院。
    徐明兰年初时已嫁了人, 今日正巧回娘家做客。徐明芳正待字闺中, 晨起时便从嬷嬷们的嘴里得知了长兄带了女子归家的消息。
    正逢三姐姐回府,徐明芳便拉着她去了秦氏的院子里, 缠着秦氏问那姑娘的身份。
    秦氏对两个庶女素来和蔼,被她们痴缠的久了, 便笑着道:“还能有谁,你们兄长心悦的不就是那一个。”
    徐明兰与徐明芳皆瞪大了眸子,愣了好久才喃喃地说:“是苏姑娘?”
    如今苏婉宁的大名整个京城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徐明兰和徐明芳的眼里,她们的大哥哥是京城王孙公子里的翘楚,人品样貌都没的话说,还惹得玉华公主与朱薇县主倾轧相争。
    谁也没想到他们家这位矜贵孤傲的大哥哥,最后会栽在苏婉宁的手里。
    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和离过的妇人。
    徐明兰已嫁了人,知晓女子在婆家时和在娘家做姑娘是全然不同的境遇。像她这样有娘家倚仗,有哥哥撑腰的人还好些,若是没有娘家撑腰,再碰上个不靠谱的夫婿和严苛的婆母,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
    她听闻这位苏姑娘与许湛和离时,肚子里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
    若不是那镇国公府里的人将她逼得太甚,哪有女子会狠心打掉腹中胎儿,毅然决然地要与自己的丈夫和离?
    徐明兰如是与徐明芳说道。
    徐明芳听后也是一阵慨叹,她们都是秉性良善之人,一时间对苏婉宁的境遇十分同情。
    “母亲方才的意思是,长兄是想迎娶这位苏姑娘的。”徐明兰如此道。
    徐明芳听了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的婚事还有些遥不可及,若是长兄真要迎娶苏小姐进门,将来她兴许就要在这位长嫂手底下讨生活。
    既如此,她就该与这位嫂子搞好关系才是。
    于是,两姐妹便相携着去了松柏院,正遇上徐怀安要领着苏婉宁出远门的景象。
    苏婉宁自忖着在梁国公府叨扰了一夜,离去时也该去拜见秦氏一番才是。她便央着徐怀安带她去秦氏的院落。
    徐怀安自是不会推辞,这便要带着苏婉宁往秦氏的院落里走去。
    他没想到会在松柏院门前遇上两位庶妹。
    徐怀安与庶妹们情意深厚,两个庶妹遥遥地瞧见了他与苏婉宁的身影后,俱都停下来向两人福身问好。
    “大哥哥,苏姐姐。”徐明兰与徐明芳朝着苏婉宁甜甜笑道。
    苏婉宁也笑着与她们问了好,态度很是和善可亲,或许是三人心中都藏了些想与对方交好的心思,几句话交谈下来很是和谐。
    一旁的徐怀安看的暗暗称奇。
    留意到徐怀安惊讶的目光,徐明兰便笑着说:“哥哥今日不去翰林院当值吗?”
    “不去。”徐怀安的话是朝着徐明兰说的,可是眸光却紧紧地落在苏婉宁身上。
    两个妹妹何曾见过徐怀安如此紧张一位女子的时候?况且徐明兰冷眼打量了一番苏婉宁,见她生的温婉明艳,一举一动间皆潋滟着世家女子的端庄与大方。
    她骤然安了心,笑盈盈地望向苏婉宁。
    哪怕苏婉宁心间苍凉一片,可面对徐怀安这两个柔顺乖巧的庶妹,她也不得不提起几分精神来与她们打交道。
    往后说不定就要在同一片屋檐下相处,此时客客气气的说话总是不会出错。
    两边都存了要交好的心思,相谈起来便没了停歇下来的时候。
    眼瞧着徐明兰和徐明芳将话题引到了苏婉宁鬓发间的玉钗之上,还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玉钗的成色与价值,徐怀安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让她们聊下去只怕要误了苏婉宁回安平王府的时辰了。
    所以徐怀安不得不打断了她们的攀谈,握住了苏婉宁垂在身侧的柔荑,而后道:“往后你们有的是机会谈天说地,今日我们还有要事要做,便先走吧。”
    徐怀安在家中一向是个严厉又可靠的哥哥,对庶妹们态度还算温和,可绝不会像此刻对待苏婉宁这般,温柔得仿佛眉眼能滴出水来一般。
    徐明兰与徐明芳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光里瞧见了几分讶异。
    苏婉宁朝两人羞赧一笑,而后她二人便目送着徐怀安与苏婉宁出了松柏院。
    要知晓从前的徐怀安可是个将翰林院的差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一日不去翰林院当值就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
    可如今呢?明明已经日上三竿,她们的大哥哥却只顾着护送苏小姐,全然没有要急着去翰林院当值的意思。
    这可真是称了奇了。
    *
    徐怀安领着苏婉宁去了秦氏的院落。
    彼时秦氏正在料理家事,抬眼见儿子与苏婉宁相携而来,她立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让嬷嬷们斟了茶来。
    苏婉宁见了秦氏后便觉得心里扭捏的厉害。她想,她应该是个不擅长与婆母相处的人,从前把秦氏当成敬爱的长辈时,尚且能从善如流地与她交际说话,如今想到假以时日秦氏兴许会成为她的婆母。
    她就连跳脱些的话都不敢说了。
    一走到秦氏身前,苏婉宁的额角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些细汗,人也瞧着有几分拘谨。从徐怀安立着的地方正好能瞧见苏婉宁挺直又僵硬的脊背。
    徐怀安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只见秦氏正笑盈盈地与苏婉宁说话。
    本该是宁静祥和的一幕,可因苏婉宁格外僵硬的模样,倒让徐怀安生出几分歉疚来。他想,他还是太急切了一些,苏婉宁心间装着苏礼的安危,最是心绪难平的时候,他不该操之过急。
    “母亲,儿子这便要把苏姑娘送回安平王府里。”徐怀安朝秦氏说道。
    秦氏惊讶地问:“怎么这么急?不如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苏婉宁只僵着脸露出两分清浅笑意,徐怀安代她答话道:“不必了,她家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秦氏点了点头,也不深问,只嘱咐徐怀安务必要将苏婉宁平平安安地送回安平王府。
    苏婉宁笑着谢过了秦氏的好意,这便与徐怀安一同去了前院。
    马车早已准备妥当,徐怀安小心地将苏婉宁送回了安平王府。
    一路上,徐怀安尽可能地说了些秦氏对待奴仆与下人们和善的好话,还有他们大房的庶妹们如何地茁壮成长,总之,他是在变着花样地告诉苏婉宁,秦氏将来不会是个严苛的婆母。
    他心里害怕得厉害,怕苏婉宁会因此而心生惧意。
    苏婉宁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便朝他展颜一笑,只说:“我没有害怕。”
    她没有害怕与秦氏相处,只是因为礼哥儿的事如此麻烦徐怀安,又因为安平王府前路不明而心生怯意。
    她是心悦徐怀安的,可正是因为心悦,反而不能如此肆意行事。
    若是礼哥儿这一劫无法安然度过,安平王府的处境简直不言而喻。而梁国公府与徐怀安的官途都是一副蒸蒸日上的景象,不该因为自己而拖累了他。
    这才是苏婉宁在秦氏跟前很不自在的原因。偏偏这话她只敢放在心头咀嚼片刻,若要咽下,必然是苦涩无比的。
    苏婉宁莞尔一笑,想尽量让自己在徐怀安跟前露出几分释然和开朗的模样来。
    谁知她一笑,徐怀安却欺身逼了过来,将苏婉宁压在了厢壁之上,气势汹汹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与上一次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一回的徐怀安是以气吞山河的态势吻住了苏婉宁的唇,又不管不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追寻着她的粉舌,仿佛是要把她拆吞入腹一般。
    苏婉宁不曾见过这样强势的徐怀安,这一记裹着浓浓占有欲的吻让她无力承受,只能攀住了徐怀安的肩膀,被迫承受着他的热切。
    一吻作罢,徐怀安也知晓自己不能吻的太过火,以至于吓到了苏婉宁。
    他浅尝辄止,重又坐回了原位。
    苏婉宁羞红了脸颊,好半晌才说:“我如今没有心情与你做这个。”
    一本正经地谈论此话,着实令她羞恼不已。
    徐怀安凝重的面色里隐现几分欢愉,只见他侧眸打量了苏婉宁一眼,而后说:“等礼哥儿出狱,我便去安平王府提亲。到时候,你就有心情了。”
    他顶着一张如此俊朗清正的面容,嘴里说的却是“不堪入目”的话语。
    苏婉宁背过身去,索性不再去瞧徐怀安。只盯着车帘吹起的一角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徐怀安在侧含笑注视着她。
    等马车停下后,苏婉宁便逃也似地下了马车,月牙和丹蔻坐在后头的马车里,根本不知晓苏婉宁与徐怀安之间发生了何事。
    也不是完全不知晓,就看苏婉宁如腾云偎霞般嫣红的脸颊,便知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徐怀安立在安平王府门前,知晓如今他的未来岳母与岳父定然要忙着营救苏礼,应是没空接待他。
    他目送着苏婉宁的背影远去,这便回了梁国公府。
    *
    安平王府内一派冷清与寂寥。
    宗氏已哭了好几个时辰,双眸红肿不堪,几个嬷嬷用帕子包了冰块替她消肿。苏其正在前厅里来回踱步,任谁都能瞧出他此刻的慌乱与无措来,而陆梦嫣则坐在下首偷偷抹泪。
    她娘家爹爹派人去慎刑司里送了些吃食,也得知了苏礼被磋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陆梦嫣才嫁给苏礼两个月,两人正是情热的时候,枕边人沦为了阶下囚,还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她自然是伤心难当。
    苏婉宁走进前厅时已拢正了自己繁复的心绪。她朝苏其正与宗氏行了礼,又朝着陆梦嫣福了福身,道:“昨日我去慎刑司,见了礼哥儿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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