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她依旧哭得跟泪人似的,很快将司沂的肩头给打湿了,还是没有停歇。
    真是怕她就这么哭断了气。
    唐令呈再怎么可怕,充其量就是一直稍微不讲理的野犬罢了。
    至于吗?
    司沂不带真情实感,空口哄,“不要怕,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的,我替你欺负回去。”
    她不也还咬了人,没有在别人的手上吃多大亏,哭这样伤心?
    司沂轻轻拍着她的肩背,碰到了出血的肩膀,感觉到指尖黏腻一片。
    才意识到芙潼受伤了。
    身上有不少被蔷薇花刺勾出来的伤,肩上的明显不是。
    撩开头发一看。
    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抽破,伤痕印着是叫唐令呈用马鞭打的。
    身上的伤才好了多久,又被人欺负了。
    好没用,伤也真碍眼呐。
    没有人不会看着一份珍贵的药材,被浪费,而无动于衷。
    嫌归嫌,司沂还是好好带着芙潼回去梳洗。
    给她重新上药。
    他叫来婢女,大概是今天唐令呈的事情的刺激到她了,叫她想起从前仆妇的事情。
    婢女们对芙潼也不好,她不情愿起身给她们碰,硬是逞强,说是她自己可以上药。
    芙潼以为司沂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她抽抽噎噎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说她去找他,在书房外面等,遇到了一个人,觉得芙潼来历不明,说她是奸细,还说了她害怕。
    不必说害怕,在蔷薇花圃里躲了那么久,足见害怕了,也不怕自个的腿蹲麻。
    司沂从书房出来时,林简来禀告,说邺襄女一动都没有动,几乎以为她快要死了。
    司沂不悦她的逞强。
    “伤在肩背,你自己来上药怎么行?”
    芙潼难得地犟,一直在坚持,“行的。”
    “我自己来吧。”
    她想要听话,却又不想委屈了自己,婢女们也常常取笑芙潼。
    今天已经很难受了,“可不可以?”
    芙潼这样可怜兮兮看着他。
    对视有一会,准确来说,是司沂盯了她一会,她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样红。
    饱满的唇微嘟着,还带着水光。
    “......”
    没有办法,她自己不行,又不愿意假手于人,司沂亲自扭了帕子,为她处理伤口。
    她跟司沂还不扭捏,衣衫轻落,流出半边流畅的肩头。
    蝴蝶骨背,绽翅欲飞。
    凌乱大小不一的伤痕,有花刺刮的,还有蚊虫叮咬的小包。
    芙潼自己不觉得,她身上的药味浓郁,合着少女的体香,简直荡人魂魄。
    连小虫都知道她香,咬她的血肉,对自己有好处了。
    的确香,她身上的血。
    没有寻常人浓郁的血腥味,漂着一股淡淡的香,令人心旷神怡。
    也不是那种庸脂俗粉的味道。
    总之,形容不出来的好闻。
    最严重的还是鞭伤,这地方流血最多,也是小虫停留最多的地方。
    遍布上奶白的肤色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美感。
    很吸引人的眼球,甚至再褪下去一点,就会看到,司沂的目光戛然而止。
    停在合适的边线,垂下眸,一本正经给她上药。
    邺襄女神情可怜兮兮,柔柔弱弱,司沂有时候故意按重了,她也不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这样乖,司沂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堵。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其实邺襄女的血肉就是最好的药。
    只是对于她自己不抵用。
    所以,被刮掉的,流出来的血肉就不怎么管用了。
    若是能够收集起来。
    司沂看着她一身破口流出来的血肉惋惜。
    芙潼看在眼里,对上男人担忧的神色,自作多情以为在心疼自己。
    “司沂,芙潼不怕疼。”芙潼说。
    司沂目光落到她的泛白的小脸蛋,倒金创药的手一顿。
    真的,不怕疼吗?
    她有没有留意到她的嘴唇已经咬出血了,上面的牙印深可见血。
    明明是很疼。
    她也分明怕疼,只是一直在隐忍,隐得整个人都有些打颤了。
    小姑娘仍然在坚强地笑,仿佛一朵脆弱易碎的小花。
    “司沂,不疼。”
    司沂的心口忽然被她强撑的笑颜,刺麻了一下。
    垂下眼睑时。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倒金创药的速度放慢,放柔了。
    “对了,今天那个人说芙潼是邺襄人。”
    小姑娘垂眸看着思议床榻,没有再哭了,不过刚刚哭得有些凶,眼睛有些肿,看起来像之前皇帝会盘在手里把玩的核桃。
    “司沂,你知道邺襄在哪里吗?”
    邺襄,念出来很陌生,听起来却好熟悉的名字。
    好像,芙潼曾经在这块名为邺襄的土地生存过很久很久。
    只是脑子太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芙潼甩了甩头,她的发丝有些乱跑,司沂替她扒开,让她不要乱动。
    “邺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自己嘟囔。
    “漂亮吗?会下雪吗?好看的花朵多不多?不知道冷不冷?”
    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司沂没有回答她的话。
    若说起从前的邺襄,司沂并不知道如何,而今,天下已经没有邺襄了。
    “司沂,我这里好难过。”
    心里堵得慌,眼泪又聚满了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所以,又怎么了?
    太子殿下的心里很是不耐烦。
    她把司沂当作最依赖的人,上好了药,扑抱着他的腰,片刻也不松。
    司沂皱眉看着胸膛前毛茸茸的脑袋,还有晶莹剔透的,她的眼泪。
    再次蹭到他整洁清白的衣衫。
    “司沂,能跟我说说吗?你是不是在邺襄捡到的芙潼?”
    司沂本来不想多提。
    见她胡搅蛮缠,非要问,又不好呵斥让她闭上嘴,凶一次,把她吼怕了怎么办?
    嗯,看她今日可怜,司沂点头说是。
    “邺襄在打仗,我路过,见你还活着,便将你带了回来。”
    编造谎言,有什么难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既然她想做美梦,那就给她编织一个她想要的。
    “那我原本是邺襄人吗?”
    “应当是。”
    当然是,邺襄的小公主,大概所有人都认识她。
    唯独他不认识。
    所以见面的时候才错过了,白白绕了一个大圈子。
    “司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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