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半个时辰,这几日以来,闻丹歌从来没有离开他这么久过。
    他不死心,继续在阶上等。一直等到日落黄昏,尹叙白来找他。
    “落落!”尹叙白远远看见一个人发着颤站在雪地里,乌发凌乱衣衫单薄,一双脚冻得通红。走近发现是他立刻惊呼一声,上前把他搀回屋。
    应落逢却不肯走,死死扣着他的肩,问:“阿鹤呢?她出去做任务了吗?”
    尹叙白茫然摇头:“剑峰近日无事,不曾派......落落你怎么了?来人!传医修!”
    一片混乱中,应落逢望着窗沿消失的月芽草,缓缓阖上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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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此情未许人知
    ◎无物宗也下雨了吗?◎
    妖都, 平盛坊。
    阴霾天穹之下,雨水混合着各种污糟一并流入细小沟渠中,沟渠承载不住满溢出来,于是本就狭窄的小巷更加充斥着难言的复合气味。摇摇欲坠的木门被风吹的吱呀, 昏暗光线中隐约能见门内交缠的两道身躯。墙下蹲着一排面黄肌瘦的孩子, 虽然脸上稚气未脱, 但个个目露凶光, 只要路人表现出一星半点的怜悯,他们就会涌上来生夺硬抢。闻丹歌无视路边发出的种种哀嚎,目不斜视向前走。
    “哥哥、你的东西掉了。”突然,她的裤脚被人扯了一下。闻丹歌低头, 发现是一个不及她膝盖高的小狐妖。小狐妖见她目光看过来, 吓得耳朵一颤。他的耳朵受了伤, 像残缺的花瓣一样破烂, 此刻被雨水打湿,更显狼狈。
    小狐妖害怕地后退半步。毕竟从背影看, 这人身量单薄,瞧着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但视线扫过来,却无端让人恐惧。
    那是双很淡漠的眼睛,比妖都阴霾的天穹更深邃。
    他有些后悔,自己挑这个人下手了。
    “谢谢。”这人生得高, 面容隐在伞面下看不清楚,小狐妖不敢抬头, 松了手就要跑, 衣领却被扯住。
    “等等。”他绝望地想, 一定是自己偷东西被发现了, 今晚不仅没有赚到钱给姐姐买药, 很可能、很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不行!想到姐姐,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回头狠狠在那人的手背咬上一口。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姐姐只有他了!他要是死了,姐姐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谁知这人被咬了不仅没松手,反倒加大力气把他提起来。小狐妖被提溜起来,被迫与她平视,虽然怕得牙关打颤,还是要露出牙齿装凶:“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我可是平盛坊狐老大的儿子!识相的就把小爷送回去,不然有你好看!”
    闻丹歌看着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妖,想起一个词:狐假虎威。
    “噗嗤”她没忍住笑出声,小狐妖先是一愣,接着脸颊爆红,又咬又拍的挣扎起来:“你放我下来!我爹很厉害的!我、我也很厉害的!你知道南景吗?就是那个很厉害的打手,他就是我爹手下的!你要是不放我,南景就会过来一剑把你拍死!”
    她一边“嗯嗯知道”地敷衍,一边把小狐妖下。脚刚沾地,小狐妖转身要跑,再一次被她摁住。
    “簪子还我。”他之前叫住她,借着还剑穗的间隙顺走了她头上的玉簪。闻丹歌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让小贼得逞。
    平盛坊多是些穷苦的三教九流在住,像他这般的小贼数不胜数,只不过那些人胆怯,从不敢招惹闻丹歌。今天这个估计是新来的,才敢用她开刀。
    小狐妖一张脸憋得通红,纵使万般不情愿,还是屈服在淫威之下,把簪子还给她。闻丹歌将玉簪收好,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小贼。小狐妖以为她要报复回来,尾巴不安地轻击地面。
    出来混的,要杀要剐随便!见她向自己伸出手,小狐妖心一横眼一闭,准备迎接暴风雨般的击打。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反倒是头顶一片干燥,似乎是雨停了。
    小狐妖壮着胆子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自己肩上多了一把伞这才没有淋湿。他追着那人的背影向前迈了半步,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银子!是银子!
    他欣喜若狂地把银子捡起来,警惕地左顾右盼,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刚刚那个人掉的?
    要还回去吗?毕竟他没有追究自己偷东西,还送了一把伞。可是、可是如果有了这些银子,就能给姐姐治病了......一时之间,小狐妖的内心天人交战,片刻后终究是前者占了上风。他晃着伞,一边跑一边冲那个粗心的人大喊:“喂!喂!你东西掉了!”
    闻丹歌听见他的声音,在家门口驻足回望。小狐妖跑得太急,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双手奉上银子:“你的、你的东西掉了!不是、不是我偷的...”
    “......谢谢。”这次是真心的感谢。小狐妖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鞋尖:“也没什么......不过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遇上我这么好心的....额.....”
    好心的什么?好心的小偷吗?听起来太奇怪了吧!
    “嗯,我会的。”闻丹歌并没有忽视他语无伦次的话,很认真的答应下来。小狐妖心里的纠结一下就散了,撑着伞蹦蹦跳跳往回走,还很高兴地冲她招手:“下次小心点!”
    “等等。”她忽然出声,走过去把银子塞了一半给他,“拿去给家里人看病吧。”
    小狐妖一怔,不明白她怎么知道家里有人生病。闻丹歌趁着他愣神摸了一把乱糟糟的狐狸毛,道:“我叫南景,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这里找我,认得路吗?”
    “认、认的......”狐狸的鼻子很灵,闻过一次的气味都能记上许久。听他这么说,闻丹歌放下心:“快走吧,等会要下大雨了。”
    “哦哦......”小狐狸拿着银子去药铺取了药,手上沉甸甸的,够姐姐吃半个月了。姐姐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问:“哪里来的?”
    他就把刚才的遭遇和姐姐说了。姐姐听完没说话,扭头看向家里唯一一扇小小的窗。
    天彻底黑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来打下来,几乎要把玻璃击碎。
    小狐狸“哇”了一声:“他说的是真的哎。姐姐,那个人,真的是南景吗?”
    那个传说中横空出世,来妖都第一天就把平盛坊的狼老大打趴下,从此破格成为狐老大手下护法的“杀神”。
    “杀神”居然会送他伞吗......小狐妖自以为隐蔽地看了眼门口滴着水的伞,姐姐开口打断他的遐想:“明天,你把伞给人家还回去。还有银子,等我们攒齐了也一并还给他。”
    见弟弟满脸不解,姐姐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那种人哪里是我们能够招惹的?别看他们现在风光,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一旦被人抛弃,下场指不定会有多惨。今日是他偶发善心,要是被他的仇人看到,我们哪里还能安生呢?”
    “一旦和他扯上关系,就会万劫不复。”
    ————
    闻丹歌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把伞引出狐妖姐弟一番思虑。她像寻常一样推开院门,顺手将摇摇欲坠的木门安回去,又眼尖地瞥见门上有小贼做的记号,正随着雨水的腐蚀缓缓消退。
    她盯着那个记号出神,许久才收回视线,“啪”一声关上门,隔绝外界窥探的视线。
    最近平盛坊来了很多“新人”,原本就僧多粥少的资源更加紧张,一些胆大的新人就把主意打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住户身上。
    其实她也是初来乍到,正如小狐妖所说的那样,半月前,“杀神”南景横空出世,来平盛坊的第一天就将狼老大打得半死不活。因为此举稳固了狐老大保鸿信平盛坊一霸的位置,她成为鸿运帮资历最浅的护法。
    闻丹歌对这些帮派的明争暗斗并不感兴趣,也不是存心对付谁。对狼老大出手纯粹是因为,他先动手挑衅。
    她在妖都也有房产,自然要住自己的屋子。谁知等她拿了地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屋子被一只狼鸠占鹊巢。
    她也想先礼后兵,但平盛坊“民风淳朴”,能动手不动口。闻丹歌没办法,只好入乡随俗。她哪知道,这只气焰嚣张的狼如此脆弱,在她手下撑不过两招就倒了。狼老大受伤后,他的手下蜂拥而上,自然也不敌她。这事被狼老大的死对头保鸿信知道了,迫不及待向她抛出橄榄枝。闻丹歌深知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想顺利拿到骨灵芝,背后少不了本地实力撑腰,因此答应了保鸿信,做了个护法。
    鸿运帮有自己的势力派系,她一个横空出世的护法打乱了原本的利益关系,自然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挤。闻丹歌不在意,也懒的与他们计较,自己租了一间小院生活。
    原本的屋子被拆的七零八落,修缮要花好长一段时间。而且,那样宽敞的屋子只有她一人住,未免太寂寥。
    白天又被保鸿信差使着东奔西走,她一提“胜迎会”的名额他就顾左右而言他。闻丹歌猜测保鸿信对她尚存戒心,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还差一个契机。左右“胜迎会”还未开始,她还有时间。
    高度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整个大脑都是空的,她盯着陈旧腐朽的房梁,想:落落现在在做什么?
    无物宗也下雨了吗?不,无物宗估计在下雪吧。一朵一朵棉絮般的雪花,落在他眉梢眼角,若不及时拂去就会化成水,惹得他眉眼湿漉。因为肤白,雪隐入他面颊,根本分不清是雪还是他。
    别无他人的小屋里,面前仿佛浮现出他的笑靥。她不自觉向半空伸出手,却只能摸到一片冰凉。
    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她指尖,仿佛一点萤火。她不由念出应落逢只读过一遍的那句词:
    “新愁暗生旧恨,更流萤、弄月入纱衣。”
    她查了书,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了。
    除却幽花软草,此情未许人知。
    未许人知。
    【作者有话说】
    因为小狐妖以为阿鹤是男人,所以他的视角称呼阿鹤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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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
    ◎它不忍心看到,还有一个地方不曾被春色垂照◎
    “喂!小鬼, 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呢?”小狐妖被身后传来的声音下一大跳,手里的伞险些落在地上。他向后退了半步,撞在来人腿上。那人吃痛一声,不由分说把他拽起来, 目露凶光:“想死是吗?”
    是只狼妖, 说话间抽出腰间的短刀朝他晃了晃。小狐妖吓得一张脸煞白, 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嗤”狼妖拿短刀挑开他手里的伞, 语气轻蔑,“这把伞是南景的?你和他什么关系?”
    小狐妖都快哭了,强撑着把话说明白:“没关系!我和他没关系!这伞是我捡的、准备、准备还给他!”
    他现在才知道姐姐说的没错,和他们这些人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就会要命!
    “是吗?”狼妖危险地眯起眼, 贪婪地舔了舔唇角, “我昨天可是亲耳听到他说, 有什么困难来找他。怎么, 现在还不大声呼救?我数三个数,你把他喊出来我就饶了你, 如何?不然......我可是听说,你这个年纪的狐狸肉最好吃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耳背说的,冷涔涔的气息激得毛发全都炸起来。小狐妖猛地点头,脸上已经有了泪痕,呜咽:“我喊、我喊!你别吃我, 我、我不好吃......”
    狼妖这才满意,松了手任他跌在地上, 脚尖踢了踢他的尾巴:“小东西别想耍诈, 见不到人我连你姐姐一起炖了。”
    小狐妖爬起的动作一僵, 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犹豫地敲了敲。狼妖开始倒数:“三。”
    怎么办, 真的要喊吗?他能打过狼妖救下自己吗?如果打不过,他和自己岂不是都要死?
    “二。”
    可就算他赢了,他会相信自己不是同伙吗?他们才是一类人,今天是狼妖明天就会是犬妖虎妖......自己死了就算了,可是姐姐、姐姐的病还没好。
    “一。”“山狼,三长老找你。”狼妖最后一声落下时,小狐妖以为今天必死无疑,绝望地闭上眼。但凭空出现的男声拯救了他,山狼听了这话,“切”了声仍旧不甘心:“很急吗?我办完事再过去。”
    说完,小狐妖感到他向自己迈了几步,却再次因为男声停下:“三长老说,你再贸然行事就可以滚了。”
    山狼犹豫了。片刻后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怒气冲冲地转身:“知道了知道了!”
    山狼走了,小狐妖依旧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那道男声的主人没有走,从简短几句对话中,他猜测男声比山狼的地位更高。地位更高意味着武力值更高,意味着他会死得更快。
    这是个无解的局,除非南景出面。但山狼在他门前闹了这么久,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吓坏了吧。”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面前,小狐妖僵了一瞬,那人见他毫无反应,叹息一声亲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与汗水,“他早晨出去了,傍晚才回来。你先回吧,免得再遇上歹人。”
    男声很温柔,如琴若瑟,筝声弄弦。他的手指也很好看,洁白如玉,拂过时有股很淡的清香。不像是平盛坊的人,像皇宫里的显贵。这个认识总算让小狐妖放松下来,他嗫喏着道了声谢,在那人抬手的间隙跑掉了。
    以至于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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