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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洞庭秋色远,冬意已至。
    洞庭湖中,君山之上有一座书院,其上四季皆有奇景,传承数百年,是著名的风雅之地,也是陆景渊的目的地。
    而洞庭书院的祭酒名应无忧,科举出身,昔年在长安鸿鹄书院讲学,是陆景渊的开蒙老师之一。
    湖畔秋色连波,谢樽盘腿坐在湖边杵着下巴,面前的枯草上放着一个小陶炉。
    先前似乎是他小瞧了这位小太子了,纵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被对方温和的模样迷惑。日渐将他当做了根婉婉似的小辈,关心则乱。
    既然如此,那还是说开一些好。
    说来,陆景渊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孱弱,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此番他心是放下了,心下却莫名泛上些许不快。
    陆景渊在马车旁收拾好行囊走上前来,余光瞥见了陶炉,身形一顿。
    那陶炉上粗糙地勾着两条锦鲤,看上去分外熟悉。
    “这炉中残香气味幽淡,并非凡品,景渊可知从何而来?”说话间,谢樽压下心头若有若无的不快,目光并未落在实处,只虚虚地游离在远处的山影之间。
    陆景渊在他身边站定,衣袂在风中鼓动,略有温和稚嫩的少年气褪去,如同风雪初霁时群山出露云雾的磐岩一般。
    两人的距离似乎瞬间被再次拉远,几月虚幻般的亲近如同泡影般碎裂开来。
    “阁下应知,我两岁时便被封为太子,至今已有十二余年。”陆景渊轻声道。
    “嗯,听起来应当是个金玉堆里长出来的跋扈少年。”谢樽点头评价道。
    “……”陆景渊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接着道,
    “所以我也并非不闻世事的懵懂少年,阁下既已发觉,我便直言不讳。”
    “阁下如此救我于危难,所求为何?”
    “哟,先发制人?”谢樽虽然这么说了,却并未深究。
    说来,比起之前那个温良小辈,他更为中意眼前这个褪去了些许伪装的人。
    谢樽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陆景渊,眼中光芒锐利。
    “我只能告诉你,我确有所求,但无意害你。”谢樽说完,又觉得这话像哄骗小孩的借口,显得十分不可信。
    但此事也着实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信不信在你,而我的所求,如今的你尚且无法回应。”谢樽又道。
    他希望陆景渊如卦象中所说,他日能在狂风骤雨中力挽天倾,但如今说这些还时日尚早,天下尚安,陆景渊也还年少。
    况且不止陆景渊,他自己现在可也算是自身难保,回到玉印塔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风暴,说不定又要被拘在玉印塔好几年。
    不,不是不一定,是肯定。
    哎……想到这里,谢樽在心里长叹一声。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如今都是要分道扬镳了,今后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陆景渊仰头看着谢樽,对方那双眸子里不再像平日那样和煦如春风,其中盛满了锋锐的冷光,除此之外,陆景渊还能从其中看出一丝郑重,和一点点隐秘的期待。
    风动芦花,吹起一阵沙沙声,惊得鸟儿四散而去。
    陆景渊看了谢樽很久,终于看清了对方眼中那点别样的期待,他很熟悉那样的眼神,这种眼神从他出生开始,看过太多太多了。
    终究与常人无异……
    陆景渊眼神彻底平淡下去,不起一丝波澜。
    “不论如何,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陆景渊收回了视线道。
    “言重,即便没有我,你也有办法从那围城之中逃出来吧。”
    第11章
    陆景渊并未反驳,多年来他布置在大虞上下的暗线已如蛛网一般铺开,任何丝弦的震动,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他手中。
    一月前,冀州发生异动时,他便已经得到消息。
    “好了,到此为止。”谢樽敛眸,衣袖在风中轻扬。
    “这最后一段路便由你自己走了,就此别过。”
    陆景渊看着谢樽,没再多说什么,只问道:“你可还会再来岳阳?”
    “若有闲暇。”谢樽模糊答道。
    “好。”陆景渊应了一声,从行囊中拿出了一串坠子。
    见状谢樽看了过去,那坠子极小,上乘的白玉被雕琢程一只雪团似的小兔子,兔子眉心有一簇火苗般的印记。
    小兔子躺在陆景渊手心里,十分惹人怜爱。
    不知为何,谢樽觉得这兔子和陆景渊有些莫名相像,二者分明应是无半点相似才对。
    在谢樽的目光下,陆景渊手一用力,扯下了坠子下的一条穗子。
    “以此为证。”
    谢樽看了看手中橙红色的穗子,一阵无语。
    “行,告辞,保重。”平日里看不出来,这人竟这般抠门。
    道了别,谢樽便往城中走去,买些东西就该往回赶了,已近深秋,他得赶在冬至前回到玉印塔。
    谢樽走后,陆景渊又在原地站了许久,到了日暮时分,四周一片沉寂,只余风叶声。
    那个陶炉被谢樽留在原地,孤零零地蹲坐在草丛里。
    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雁鸣,唤回了陆景渊的思绪,兔子握得太久,陆景渊的掌心已经被硌出了几道红痕,他轻轻点了点小兔子的头,把它收回了行囊。
    乘着尚有一线天光,陆景渊上前收起了将要隐没在黑暗中的陶炉,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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