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叉子敲了敲路易的餐盘：“今天的会议就这样被你搅混了，路易，如果你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这些？”
    路易镇定地回答他：“因为菲利普回来了，他说这次的会他开就好，少爷在家里好好休息。”
    林轻扬点点头，突然顿住：“他从费兹捷勒回来了？！他的腿好了？！！”
    不算全好，但起码已经有了知觉，医生建议接下来按计划做康复运动，慢慢来，过一段时间甚至可以站起来。
    菲利普出现在岛屿城堡里头的时候，林轻扬笑眯眯地背着手过去：“这么快就治好了？”
    然而菲利普并没有太多高兴的神情，甚至带着些不自觉的愤怒，他沉默地叹了口气，不打算把气撒在自家少爷身上，林轻扬也敏锐地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费兹捷勒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林轻扬：“你……父亲兄弟寄来的信。”
    林轻扬一怔，接过这封来自遥远东方的信件，很薄的一个信封，已经被菲利普拆开封口，露出里面信件的一角。看起来风吹日晒过多时，林轻扬将它拿在手上的时候，同样沉默地看着信封泛黄的一角。
    菲利普沉默片刻，笑了笑：“乔先看看吧。”
    信，是由林轻扬父亲的弟弟寄来的，其实已经写了很多年，可是一直没有勇气寄到遥远的大洋彼岸。
    直到前段时间，费兹捷勒下一任继承人上位，大部分媒体报道了这件事，才让东方一直关注这里的人们鼓起勇气，在信的最后一点空档里写下几行字。
    “给，小费兹捷勒先生。
    很抱歉现在才将这些告诉你，这封信大部分是你父亲写的，前半段给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后半段给你。他一直对你感到抱歉，但是时间将他带走，再也没办法看一眼他已经成年的小儿子。
    当年大部分原委，他自己已经写下，我们不知道他能不能被原谅，所以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寄出这封信。现在看见你长大了，还是决定让当事人自己定夺。”
    菲利普摇着轮椅慢慢移开，林轻扬缓慢展平信件，在角落的小凳子上坐下。
    他写的十分简短，个别单词已经看不清了，字体也发抖的厉害，似乎握笔的人没了力气，但仍然要挣扎着写完。
    “给，艾丽娅。
    和你在学院里生活，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但是我命不久矣，死神即将来临，我知道你性子烈，如果看着我离开，说不定会记挂一辈子，于是拜托了我妹妹演了这场戏，成功把你气回老家。我很抱歉，但也很高兴，希望你能拥有新的爱人，有新的人生。
    唯一可惜的是，你没有让我看一眼孩子，就把他带走了。以后他会跟你姓的，对吗？”
    “给，小费兹捷勒。
    抱歉，我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你的母亲肯定能成功把你养大，说不定也会是费兹捷勒里嚣张活泼的小少爷？跟你母亲一样的那种？原谅我小小地开个玩笑。
    总之，我衷心地祝愿你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还有，看好你的母亲，不要让她喝太多的酒，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喝酒，一喝就会哭。
    这封信我会让我表弟在我走之后寄出来的，也不知道几年才会到你们手上。
    你的父亲。”
    林轻扬捧着书页，躺在客厅的壁炉前面的摇椅上。
    他叫路易关了暖气，点燃客厅里唯一的壁炉，那种自然的火光带来的热意，和暖气完全不一样，一个像是永恒的夏天，一个是在寒冷冬天里，突然能握住的一点微弱希望。
    那封信被封好，安稳地躺在抽屉的最深处，和他的主人一样，静静地安息着。
    摇椅静静地晃着，林轻扬一刚开始还没看明白路易送他这本童话书的意义，直到他看见了工厂的主人下的决定之后，才反应过来，侧过脸去询问：“他……和我有点像。”
    路易梳了梳他的黑发，露出小少爷光洁的额头。他微笑起来：“少爷也会和他一样，从此拥有幸福。”
    林轻扬打了个哈欠，明明很早就吃了感冒药，也睡过了，可现在仍然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困意，就好像有个人将他揽在怀里，正在轻声唱着歌。
    伴随着无尽海浪，伴随着风的呢喃，大地低声的赞美诗响起，壁炉里火星哔哔啵啵，从一边迸裂到另一边，划出弧线优美的火光流星。
    “路易……”
    他很轻地说道：“我以后也想继续开启金邮票大奖日，让它成为一年一度的活动。”
    “那就不能开一个亿的天价奖金了。不过，少爷开心就好。”
    说起这个，林轻扬还有不少疑问：“话说回来，我记得最刚开始时菲利普开的奖金池是五千万，为什么忽然就改成了一个亿，足足翻了一倍呢？”
    “因为我找到你了啊。”
    路易声音轻柔，他看着林轻扬的眼睛慢慢垂下去，直到完全闭合。他倾听着世界发出的寂静声响，壁炉温暖的火焰照亮了林轻扬的侧脸，在他眼睫上镀上一点不起眼的金光。
    “整个费兹庄园，多高兴啊，甚至决定改了奖金池的数字，打算从一次突发奇想的商业活动变成真正回馈社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你手里。”